J大公布期末考试的方式十分和谐:所有学院所有年级的分数都在主教学楼的公告栏上公布。成绩贴出来的时候,上面白花花一片,下面黑压压一片,蔚为壮观。由于J大实行严格的学分制,18学分的科目不及格就没有学位证,累计24学分不及格就直接打包走人。而大一每一门基础课的学分都在六分左右,因此第一学期就回家重新准备高考的人年年都有。
J大的制度十分配套,重修费一学分220大元,一门基础课的重修费相当于一个贫困生一年的生活费。别的年级还好,不管见没见彩虹总算经历过风雨,对大一新生来说,看榜和受刑没什么分别,为了照顾大家看榜方便,不及格的科目会用红笔标注,一目了然。据说一个大一新生在看到自己的成绩那一栏都是红字后,直接爬上楼顶纵身跳上了去往另一个世界的列车。很多大一新生在看榜前的一周都忌穿红色,女生连大姨妈都不敢来。
蔚雨她们宿舍各位同仁一致推选蔚雨和萧潇作为代表去看榜,蔚雨上课积极,给老师的印象好,再加上用功,挂科的可能性小,萧潇没心没肺,即使自己成绩再差也不至于半道上晕倒或神经错乱,可以成功把成绩带回来。
发榜第一天,公告栏被人围了个水泄不通,蔚雨正拖着萧潇奋力往里挤,被旁边一胖子一肘子拱到一边,蔚雨抬头刚要发火,却见是沈涛。沈涛说:“哟,不好意思,我还说这女生怎么那么有劲。”他左一推右一挡帮蔚雨她们来到公告栏跟前,蔚雨觉得简直比高考还要紧张,一眼看过去,好像没有红字,又仔细看了一遍确定没看串行,才松了口气。她掏出纸笔,一边记录室友的成绩一边问萧潇怎么样。萧潇抬着头微笑这回答:还不错。蔚雨惊讶地看她:“你都过了?”萧潇回答:“都是两位数”。蔚雨气的想打人,可实在施展不开,看着被人流挤得七荤八素的萧潇说:“你先出去,我抄完了出去找你。”萧潇向后退,顷刻间就被淹没了。蔚雨抬眼看到沈涛和袁晓秋击掌相庆,然后摽着膀子挤了出去。她挤到建筑系公告栏前,找寻着余碧若的成绩,好歹是一起熬过夜的战友。蔚雨差点笑出声:余碧若这家伙除了计算机和外语其余所有科目都是60分,真够运气的。
蔚雨挤出来看到沈涛他们也在。蔚雨问:“你俩怎么样?”沈涛说:“我们大三都是专业课,自己学院的老师,好过,不像大一。”蔚雨问:“白杨和关悦应该也没问题吧。”袁晓秋说:“那两个人一个是活神仙,一个是地煞星,你要想平平安安活着就别去招惹。每年白杨的成绩都是班主任老师直接发到她的手机上。关悦唯一挂过一次高数,结果他们班居然有一多半没过,楞成了教学事故,重新打的分。”萧潇在一边问:“怎么折腾成教学事故?”沈涛说:“知道我就不来看榜了。”
沈涛和袁晓秋回到宿舍,余碧若还在被窝里龟缩着,俩人合力掀他的被子:“别睡了,起来看桃花!”余碧若被同寝训练的自我防卫系统分外强大,即使在半梦半醒的情况下也能发挥作用。他滚来滚去下意识的躲避着两人的黑手,最后还是被按住蹂躏了一顿。最后洗脸回来的孙波看见余碧若被两个一米八以上的大男人压得直翻白眼,连忙如弱柳扶风地扭过去做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接着楼道里的同学听到一声怪叫,从110宿舍冲出三个衣冠不整的男生,后面余碧若挥舞着墩布一边追一边喊:“别跑,你们都别跑!”那同学见怪不怪得耸了耸肩,接着唱:“小小姑娘,清早起床,提着裤子去茅房…”
等余碧若把宿舍里的烂摊子收拾完了,三个人一人叼一个油饼若无其事的回来了。袁秋故作神秘地凑到他跟前:“知道我们刚才看见谁了?”余碧若借机抢过他的油饼,狠狠的咬一口。沈涛说:“蔚雨,那个长的挺漂亮的。”余碧若差点把油饼吐出来。袁晓秋:“她还帮你看分,小子艳福不浅。”余碧若开始疑惑:“不会吧,难道她真看上我了?”然后脑海里立刻出现蔚雨扬着下巴磕的样子:“哼,就你。”
四个人愣了会儿神,决定收拾东西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反正宿舍里有张可凡留守考研,兼打扫卫生。余碧若问:“顾人呢?”袁晓秋说:“谁知道,一天到晚神出鬼没。”沈涛说:“他好像一考完就去外地玩儿去了。”余碧若:“对了,你们帮他看分没有,他让我给他发个短信。”袁晓秋呆了:“没有,我们没想到他这么牛,连分都不稀的看。”余碧若骂了一声,只好自己跑去看,结果证明顾人不看分是有原因的,因为他都通过了。
与此同时,618一片愁云惨雾。半数的同志沦陷在高数。沈娜、刘佳60过关,沙乐乐67,而蔚雨同志最为生猛,88分。宛平也同样生猛,一人挂了四门,好在不都是基础课,不然她也得改从下往上跳为从上往下跳。不幸中的万幸,宛平身经百战,心理素质好,虽然郁闷,还没有到生活不能自理的地步。程鹏知道成绩一语不发一直躺在床上没起来。卢惠虽然没有程鹏那么抑郁,心里也不好受,毕竟都是原来在学校里、班里、甚至县里的风云人物,又是宿舍社长,下降得太快让人有失重的感觉。但是卢惠有着中国妇女一脉相承的优点:坚韧、贤良、乐观、相信一切都会好的。因此她在自己收拾东西准备回家的同时,还帮别人收拾。
晚上熄灯后,宛平洗完脸从外面进来,做朗诵状:“同志们,姐妹们,难友们,你们能相信她们大四的在楼道里干什么吗?她们点着应急灯打升级,罄竹难书啊,她们到底良心长在哪里了,难道她们大学的最后一门考完了就可以完全不考虑别人的心情吗?”此时,关悦从门外探了个头在黑暗里求索:“小蔚,小萧儿,我们四缺二,过来凑个手儿。”“天哪——”宛平惨叫一声倒在床上。
蔚雨起夜上厕所,突然有人在后面拍她,吓得她差点叫了出来,回头一看,萧潇穿戴整齐,两只眼睛闪着贼光,做了个手势:跟我来。
楼道的白炽灯嗡嗡作响,楼道里的牌局已偃旗息鼓,北风刮得玻璃啪啪作响,蔚雨跟着萧潇一路来到二楼的卫生间窗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