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林芝第二日很早就去公司了,因为她猜到郭彧昨天晚上应该很晚才睡觉,所以今天就没忍心打扰。
郭彧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晌午了,他手脚酸疼地起身,第一件事便是完成了自己的自画像,把它装进了一个大号礼物盒中,然后去了浴室洗净自我,换上了干净衣服,出门前才把已干固的血迹消弭。
郭彧自小没有过过几年正常孩子的生活,从小就千锤百炼,刻苦学习,养成了万事再难全不惧,乐观向上迎春日的心态。可是,这一次,恐怕只好听天由命了。
“医生,有什么事,您告诉我便是。”郭彧看着医生说。
医生关心地询问:“不知你这两年有没有头疼,恶心或者眩晕之类的症状。”
“有啊,这两年一直间歇性的有过头疼,眩晕,我只当压力大工作累导致的,就没太在意,可没想到最近又有些呕吐了,而且频率加快。”郭彧认真地回答医生。
医生脸色阴沉,深表同情地说:“郭先生,您这患的是脑癌。”
郭彧仍抱有希望地听着,医生却不说了。
“医生,是早期的吧?那您赶快给我医治。”郭彧紧接着问。
医生摇摇头,沮丧地说:“已经到了晚期。”
郭彧仍旧满怀希望地又问:“是良性的吧?”
医生慢慢地吐出一句话:“经我们再三检验,是恶性脑瘤,脑癌晚期。”
郭彧听完,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医生不忍地又说:“郭先生,您还是开心点吧,时日恐怕不多了,不过,您年轻力壮,恢复力强,说不定化疗可以缓解病情。”
化疗?随时有可能丧命,而且整个人会变得骨瘦如柴,非人非鬼。郭彧不怕死,也不怕丑,可是他最怕有人活着比他更痛苦,而且这种苦还是自己所致的。
“不用了。”郭彧心灰意冷地说罢,便一人神情恍惚地离开了。
郭彧想去赵林芝的公司看看母亲,可是半路折返了,他又想去郭志海的公司看看大海,结果却彳亍难行,寸步艰难。他不过就是想远远的望他们一眼,然而没想到现在自己连这样的勇气也丧失殆尽了。
“琼湘,有一个忙,你这次务必帮我。”郭彧诚恳地央求。
李琼湘先是惊讶,他没想到郭彧突然会来找她,缓过神来,再一瞧郭彧,人已憔悴清瘦了不少,弱弱地说:“你们母子是我的恩人,你说吧,只要我能帮到的,尽力而为。”
“我得了癌症。”郭彧表情恍惚地说。
李琼湘一听也没放在心上,笑着说:“你没必要担心,如今医疗这么发达,国内不行咱去国外…”她还没说完,郭彧就打断了:“脑癌晚期,还是恶性的。”
李琼湘的笑脸彻底僵冻了,抓耳挠腮,问:“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郭彧平静如水地把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李琼湘犹豫再三,最终还是答应了。
晚上郭彧才回到了家,看到了赵林芝的那一刻,眼泪几欲夺眶而出,却又强行收了回去。赵林芝累了一天,疲惫地躺在床上,郭彧轻手轻脚地上了床,躺在了赵林芝怀里,说:“母亲,我想去英国进修,提升自己的专业能力和绘画水平,一个朋友推荐的,机遇难得,我不想放弃。”
“你年轻有为,逐梦深造,妈妈当然同意,可是大海怎么办?他有自己的公司和事业,不可能陪你出国的,你舍得让他再等你几年?”
郭彧有苦难言,思索片刻,冷冷一句:“我们分手了,您也别去找他麻烦,都是我的问题。”
赵林芝错愕诧异,连忙质训:“彧儿,你们的爱情来之不易,你可不能任性胡闹啊!妈妈的教训还不够深刻么,我绝不允许你重蹈我的覆辙!”
郭彧泪眼汪汪地看着赵林芝,抽噎着说:“母亲,您不是最希望我幸福么,那您就不要再问,不要再说了,今晚我和您睡一晚吧,您好久没有抱着我睡觉了。”
赵林芝心中百般滋味,涌上心头,不忍地哄道:“彧儿,都多大了,别哭喽。”就这样哄着郭彧睡去了。
这几天,郭彧收拾完行李,准备他口中所谓的出国深造了。不过,走之前,他终于下定决心,鼓足勇气去见郭志海一面。病情恶化的愈加厉害,郭彧才几日就又憔悴了不少,这次,他是精心装扮后才去的郭志海公司。
“老板,郭彧先生在楼下等您,要不要请他上来。”一个新来的女秘书对郭志海说。
郭志海狠瞪她一眼,心里詈骂:怎么招来的这废物,竟然让我媳妇在楼下等!随后,他心花怒放地下楼见自家媳妇去喽,自从上次肖像素描之夜一别,他已经好多天没见到郭彧了。
郭志海见面的第一眼就觉得郭彧瞿瘦苍白了不少,还以为是他相思所致的,于是调侃:“彧儿,几天没见到我,你就消瘦了这么多,我看你还是赶快嫁给我吧,看来我得快点准备你要的中式婚礼喽。”
郭彧亲了他最后一口,然后脸色惨淡,面无表情地说:“这一吻是我欠你的,我觉得我们还是不合适,我就快出国了,长痛不如短痛,所以,分手是于你于我,最好的结局。”
郭志海觉得不可思议,莫名其妙!拽着郭彧的手温柔地说:“彧儿,你是不是最近太累了,胡思乱想,这话我就当你从没说过,你先回去休息一下吧。”
郭彧强控着情绪,淡淡一句:“忘了我吧,好么,你值得遇到更好的人来爱你,陪你走完这一生。”
郭志海质问道:“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彧儿,你若能释如我意,我甘愿放手。”
郭彧显然有些神情呆滞了,加之隐忍着情绪,身体愈发控制不得了,因此必须速战速决。于是苦笑着说:“等闲变却吾之心,由道故心人易变。我就是这么个心绪多变,始乱终弃之人,你这下满意了吧。”
“琼湘!我们走吧。”郭彧大喊一声,李琼湘才从后面的车里走过来。
郭志海变得慌乱起来,指着李琼湘,冲郭彧大吼:“是不是因为她!原来你们一直藕断丝连,暗地里偷情啊!”
李琼湘紧张地想要解释,却被郭彧抢先一步说:“没错!你亲眼看到也好,省的我们再偷偷摸摸,躲躲藏藏的了!”然后亲了李琼湘脸颊一下。
郭志海根本不相信,但是郭彧这一举动,差点让他怒发冲冠,雷霆大怒。
郭彧抓起大海的右手,在自己的脸上煽了三下,给了郭志海一个措手不及。大海顿时怒气全消,心疼不已,想要搂搂他的腰,被打住了,想要摸摸他的脸,被躲过了。
“一掌缘断,二掌分尽,三掌情逝。长痛不如短痛,如果你还是我曾经爱过的那个大海,我相信你有能力很快忘掉我,就像我从没有来过一样。”郭彧瞥他一眼,冷冷地又说。
二人面面相觑,这晴天突然现霹雳,郭志海和郭彧就这样变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走!”郭彧忍不住了,精神与肉体都忍受不住了,冲着李琼湘大喊一句,旋即转身离去,李琼湘无奈地跟在后面。
“祝!你!们!幸!福!”郭志海咬牙切齿地祝福道。
郭彧走的很慢,虽然身体转的很快,但是心里怎会舍得?!李琼湘看到郭彧走得有些吃力,迈步上前和他并肩而行,侧脸一看,郭彧已泪流满面,精心妆容也早已被眼泪洗去,整个脸显得愈加憔悴苍白,整个人就好似没有一个支撑就会立马坍塌的空中楼阁。
“琼湘,求你扶我走到车上。”郭彧气息微弱地恳求。
李琼湘看到他这么虐待自己,什么话也没说,搀扶他走完了这最难走的一段路。
郭志海眼睁睁地看着二人离去的并行背影,到后来变成郭彧的手搭在李琼湘肩上的亲密背影,最后汽车驶起,消失在人海。
郭彧刚坐进车,就吐血昏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