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里总有说不完的故事,总有看不够的风景。寒冷的冬天总是在光与影的世界里徘徊,地上皑皑的白雪也只是单调的色彩,随着晴日的到来而慢慢消融。
地上的麻雀的被吆喝声惊飞走了,这一准是村东的米爷又来打爆米花了。每到深冬他都要推着他的小破三轮车,带着他的“黑炮”和烤箱来前街的池塘上的柏油路边打爆米花和烤花生。米爷今年有六十好几了,无论春夏秋冬头上都带着一顶鸭舌帽,帽上还有个如天线一般的小疙瘩,一副饱经沧桑的脸,刻满了岁月留下的老纹,一双深陷的眼睛,深邃明亮,像水一样清澈。矮矮的鼻梁吸气时扩张呼气时也扩张,他有点驼背,但不是太很,闲暇时坐在马扎上摸着下巴上的胡须,对着池塘莫名的笑,口里的牙所剩无几,却是坚硬的很。他一双长满老茧的手,里外都是茧皮,整个看真像用树枝做成的小耙子。米爷穿的衣服极其不协调,冬天时天天穿着他年轻时从东北买回的皮大衣,但是过了这么多年那大衣都掉皮了,下身穿着一条藏蓝色的裤子,裤子上面补丁繁多,听他说这条裤子是他当年从大草原上带回来的,穿了这么多年了一直不舍得扔,脚上的鞋子是个军绿色的军鞋,部队里发的,以前米爷在东北当过兵,当了几年就退伍回家了。站在远处看,米爷的一身被黑、蓝、绿三色包裹,黑色是夜空,蓝色是大海,绿色是森林,看来米爷也是位了不起的人物,年轻时也曾有过辉煌。
吆喝声随着车轮声的停止而停止,米爷从车上抬下来“黑炮”和烤箱,然后拉着电线去别人家接电,旁边的大吹风机是必备的东西,打爆米花和炒花生全靠它了,它的声音极其敏感,嗡嗡的可厉害了。一切弄妥当之后,米爷就抄起他的小铲子,从煤袋子里铲出几块煤,那小铲子从头到脚没有一处不是黑的!这大冬天的想要给煤生火可不是件简单的事,米爷用玉米芯在炉子下面烧了大半个小时才把煤块给烧着了,再加上吹风机一吹那火就旺了起来。米爷的摊摆了起来,前来打爆米花的人自然也不会少,多的时候就要排起队伍了,每个人拿着自家的筛粮食用的簸箕,装着两缸子玉米,手里拿着粮食袋就匆匆的赶来了。米爷说这打爆米花是不能着急的,玉米太碎是打不成的,玉米太湿也是打不成的,火候不够同样也是打不成的。那个时候我经常跟着父亲来米爷这打爆米花,每次打爆米花我都让米爷多加糖精,米爷说加多了对牙不好,我就糊弄他说不甜就不是爆米花了,就这样别人打时他就给人家加两勺糖精,给我加三勺,有次我还偷偷的尝了尝他那壶子里的糖精,刚开始还真甜,到最后都甜出哭味了。
玉米倒进了“黑炮”内,用扳手把口上严实,然后放到了炉子的铁架上转圈摇动就行了。米爷一边摇动这黑炮一边给别人捞着嗑,真是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打爆米花的不急,等爆米花的急,尤其是我们这样的小孩子,每隔个几分钟就问米爷一次好了吗,米爷总是用“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句话来搪塞我们,我们就反问他你怎么知道什么时候好?米爷笑眯眯的指着“黑炮”铁柄上的两个钟表,他说这两个钟表一个是看温度的,另一个是看时间的,再说了他打了那么多年的爆米花了如果连这点把我都没有那就白干了,这就是孰能生巧。米爷看着火不够,就又往炉子里加了几块煤,时间一分一秒的走过,终于迎来了胜利的时刻!米爷转动的速度放满了,吹风机也停了,这就说明爆米花马上就要出锅了!米爷慢悠悠的又让“黑炮”转了几圈,他说得让爆米花冷却一下,不然会黏在里面。大约半分钟后,米说笑着说,大家都闪闪,捂着耳朵,说完把“黑炮”放到了网兜子口,我们吓的躲在大树后面,双手捂着耳朵,目视着这一切,米爷一脚踩在上面,手里拿着铁扳手往“黑炮”口里一拧,“轰.”的一声震天彻地,金黄色的爆米花冲入了网兜内,“黑炮口里溜出了烟,大家起身围了上去,几个调皮的小孩抓起爆米花就往口里送,那爆米花可真甜。米爷用铁棍清除了”黑炮“内壁的爆米花,倾倒了出来,然后就要开始放入别家的,就这样一打就是一天,不说赚不赚钱,至少过的很快乐。
相比爆米花,米爷的另一个的家伙什炒花生的烤箱就变得冷清了许多,这年头家家都种玉米,种花生的就不多,再说花生都很贵很少有人吃这个。不过最近几年炒花生的就多了起来,父亲很喜欢吃炒熟的花生,因此我家里有一小块地是种花生的。以前炒花生都是父亲自己炒,怎么炒呢?父亲把家里做饭用的大锅刷干净,然后又从门前的沙子堆上用筛子筛出细沙,然后倒在吃饭的锅里,当时我看到这样的情景真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吃饭.大火烧上半个多小时,这沙子也就烧的滚烫了,然后父亲把洗净的花生倒进锅里用小木铲来回翻滚着!我帮父亲烧火时还问这能不能炒熟,父亲还信誓旦旦的跟我说以前爷爷就是这样炒花生,炒出来的花生又香又脆可好吃了。就这样来回翻滚过了半个小时,父亲就从锅里拿出来一个尝了尝,就说了句还得在烧会.就这样又炒炒了半个小时,炒到最后花生糊了,父亲望着糊了皮的花生一脸的不解.反正那花生我尝了一个后就没吃,可苦了,父亲也是挑挑拣拣,最后不能吃的都扔了,父亲还被母亲训斥了一顿,从那以后父亲就再也没自己炒过花生。后来米爷炒花生以后,父亲就成了常客,米爷忙的时候,一手摇“黑炮”一手摇烤箱,忙的不亦乐乎。
时到中午,米爷就丢下装备回家吃饭去了,反正他这些东西放那也没人动,下午来时就又开始接着工作。不过到了下午他对面就多了一个人,也骑着三轮车,一路跌跌撞撞的从后街赶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