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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钓鱼(五)

自从这事在村里炸开了锅,逢人见我都要问我夸我,整的我都觉得自己有点太夸张了。那天傍晚我去小卖部买母亲买食盐在村口拐角处碰到了二富,他骑着个自行车一看就是刚出门回来,二富嘻哈的问我说听人讲你娃钓到了大鱼,我笑了笑摸摸头说不大,小鱼。二富一脸不相信的说小娃娃还骗我,我都知道了,你用海竿钓到大鱼的事村里都传开了。我反驳道你都知道了还问我!临走时二富说他也从城里买了个海竿,明天要到水塘里钓鱼,我蹦蹦跳跳的也没理他就走开了。

一大早我依旧像上班一样去水塘边钓鱼,远远地看到一个人在那里,那人还能有谁,就是二富呗。我走过去跟他坐在一处钓鱼,二富也是第一次用这钓鱼,很多地方不会用所以我也是帮他还有教他用。如果我俩不算忘年交的话,那世上也没有几个能称得上忘年交的人了。

入秋以后水塘似乎变得凄凉了不少。有一天清晨,顺儿像发了疯一样跑到我家门口疯狂敲门,进门之后第一句就说邻村的水塘里的鱼被人药了!我一听转口说了一句该背时!顺儿好多人在那边用网兜捞鱼,我穿上衣服直呼一声走!我俩抄起鱼兜,扛起我家的三轮车内胎,大步小步的跑向了水塘。好家伙那人多的连下脚的空都没有,我直接把内胎扔进水塘里,衣服都没脱直接跳了下去,顺儿把鱼兜扔给了我,有好几年没有下水捞过鱼了,以前都是钓鱼,所以这次异常兴奋。水塘里的水很深足足有两三米,我把内胎套到胳膊下面划动着往水塘中央游去,这大鱼都在中间来回游动,小鱼都在边上点水,不少人在水中晃动这鱼兜,我这刚划过去没多远,就碰到了二富,他随身的渔网里有大大小小好多鱼,他还高兴的跟我说了句你来晚了!确实来的有点晚了,这药一看就是凌晨四五点钟下的,怪不得有那么多人在这里守着,真不知道这鱼养的好好的干嘛要这样做。我游过来游过去累的要死,也就只弄了二三条大一点的,顺儿还在岸上指挥我,我当时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这也就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吧!我实在游不动了就换顺儿下来我上岸了,我看见一条大鱼从顺身边有过,大声喊他喊得我声嘶力竭,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鱼早就没了!清晨的水还是有点凉的,我和顺儿冻得身体微微颤抖,太阳出来了,鱼也没有,基本上都沉底了。好多人用粮食袋,用水桶装满了鱼回家了,二富还从水里捞了几十斤,走的时候还要送我俩几条我俩给拒绝了,我们并非为鱼而来,而是为了乐趣!

任何一种东西总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和人们对它兴趣的减少而慢慢沉寂。随着入秋“爆炸钩时代”不知不觉的仓皇走过,钓鱼的人少了,钓鱼的兴趣也少了,或者说“串钩时代”算是钓鱼低谷中的一次逆袭吧,不过最终也只是这钓鱼历史上的昙花一现!越来越多的人们向往着大自然,也在无情的掠夺着大自然。野生的鲫鱼引来了许多的城里人来我们这钓鱼,他们的“武器”总是花样繁多,也可以说是农村人在这方面不喜欢开动脑筋。那时候我对钓鱼的兴趣锐减过半,偶尔只是去水塘边看别人钓鱼,就看到了这个串钩,串钩其实可以说是最没技术含量的鱼钩了,说白了就是一条线上系着五个鱼钩。可这玩意用起来利索啊,一次上钩就能钓出来三四条鲫鱼,农村人都有一个很难琢磨的脑袋,大鱼钓够了转身就去钓小鱼,在我看来这根本不是钓鱼而是为了乐趣,纯属为了乐趣,就像我一样。二富总是村里跟得上时代的老人了,他很喜欢和别人交流,尤其是城里人,更多的时候是交流关于钓鱼的技巧。后来水塘即将要开发的时候,二富总是一天一天的坐在水塘边钓鱼,用他的话讲再不钓就钓不成了!他和福二爷真是我们村的两大人物,不愧是“鱼鸟组合”!

人生的变故不仅仅局限于挫折和困惑,有时候终结会比这两种结果更难过,生命总是脆弱的,当死神向我们招手的时候,我们除了微笑与哭泣,还能做到什么?我们什么都招架不住。小时候常听奶奶说山的那边住着哥老神仙,人没了就会飞到山的那边,真的还是假的,应该是个童话吧。那天太阳比平时落下去的早,为什么早呢?因为天气转阴了,我看不到太阳了,所以我就认为它落山了。我从学校回来,父亲在做饭,我本来想跑去问问父亲做的什么饭,结果父亲的一句让我难以释然。父亲说二富死了,我明明前几天还在水塘边上和他唠嗑,怎么会没了呢,我不敢相信,但父亲说的是真的,村里人都知道。我一时难以接受,疯狂的跑到水塘边,灰蒙蒙的天空遮盖住了一切,天上的星星看不到了,西边的山峰也变不见了,有晚风的声音,还有水面涟漪的声音,有水花拍打水岸的声音,唯独没有二富嘻哈的声音。二富出门的那天,唢呐声吹的比人哭的都凄惨,他被埋在了离水塘很远很远的地方,他走了,村里基本上没多大变化,只是少了个爱说话的人而已,只是少了个爱钓鱼的人而已。他没有看到水塘被高高的水泥墙隔离起来的样子,他没有看到水塘被土填平的样子,他如果在的话,看到这一幕幕也会伤心的。至于我们留下的只是悲伤和污点,还有被困在水泥墙里的童年。

年复一年,村里是什么样子还是什么样子,该忘记的也都忘记了不是。没有了水塘也还能钓鱼,我家后面不是还有两个池塘的吗,过了一段时间又转回来了,从“鱼竿时代”又回到了“鱼竿时代”,青萍铺满了整个水面是谁家的鸭子在水里呱呱的叫,把我的鱼都吓跑了,以前钓鱼纯属为了乐趣,而现在不仅仅是为了乐趣而是为了钓鱼。父亲给我买的海竿在盖房子的时候被砖头砸断了,一直在杂货屋里放着,一直没动过它,再好的鱼竿也不一定能钓到大鱼,还是我以前用的竹竿顺手,再也不像以前那样笑的看不见天地,是的我们都长大了。我听到过很多次很像二富的声音,我都以为是他,匆忙转过身以后才发现认错人了,那只不过是很像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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