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儿攀上枝头,惬意的暖风掠过,吹散遮空云翳,拂动一树树红花绿枝,落下游动纷繁的魅影。
猎山下,浓密树后,传出一段两人清晰交谈的声音。
“刑部根据现场窃贼留下的线索,立即就锁定窃贼就在盛京。午后沈晔去了一趟京部大牢,似乎有所收获,已经迅速展开搜索行动了。依属下之见,不出几日,就可以破案了。”
覆手而立的白衣男子嘴角轻轻一扬,目光深深道:“时间刚好赶不上宴会。这枚棋子,也是时候丢了。”
白衣男子左手中指的戒指在夜黑之中熠熠发亮,冷笑道:“只是……呵,抓到人,不代表可以拿回茶叶吧,那会怎样呢?”瞬即背过身丢下一句:“按计划进行。”
……
城北沈府一片灯火璀璨,沈有容望着有玥爱不释手的拿着傍晚宇文沁给她备好的衣裳在欣赏,心里寒冷无比。
“三姐,你两日后就是穿这件衣裳去面圣么,这衣裳好漂亮啊。”有玥没听到有容回答她,转过去看有容,发现有容倚在床边流泪,有玥把衣裳放在案上,急忙走过去,担心地问:“三姐,你怎么了。”
沈有容傍晚看见宇文沁悄悄为她备好的衣裳,脑海闪过一个疯狂的念头,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沈有容心属季钧承,陛下若要强来,她便只能来个鱼死网破。
可如今,她已经快十日没见过季钧承,他到底要不要她。
沈有玥连叫了有容几声,有容都一声不吭。
有玥有些着急,转身想去把宇文沁叫来,有容一把抓住有玥的手,摇头道:“别去找娘,我此时不想见她。”
有容眼神黯淡,无助道:“我本以为漪儿会依言相救,赶巧逸表哥在这关节眼上出事了,现下,我该绝望了。”
仅十四岁的有玥对情爱一知半解,但见有容这般灰心丧气,着实不忍,安慰道:“漪姐抽不开身,还有我嘛,我去季家找三少跟他说说。”
“没用的,天子想要的,无论谁,都无法拒绝。”沈有容喃喃道,这句话既是说给有玥听的,更是要让自己认清现实。
……
根据刑部搜查客栈的结果,已锁定人就在盛京。沈晔手里有一份药物清单,沈晔找了人模仿字体抄录数十份样本,逐家药铺迅速搜罗了一遍,依据大夫的字迹,锁定几家,再核对一下药铺的留单内容,两份内容字样都一致的只有城东的济世药铺。
沈晔赶至济世药铺时,发现一名官兵把年迈的大夫反手压在桌面上,一名官兵则出言恐吓大夫,逼他招供。沈晔皱眉,让两名官兵立即停下。
沈晔将大夫我扶到椅子上坐好,温声询问了大夫几个问题,大夫回忆道:“这几日来铺子抓药的病人并不多,你手中这张单子确实是我亲手写的,上面写的都是一些安胎用的补药药名。若我没记错,几日前,季家的二少爷来过抓药。老夫还问了他,是替有了身孕的少夫人抓的。”
沈晔再三确认,大夫再三肯定,药单一式两份,绝对无错。
沈晔等人撤离之后,大夫如释重负。沈晔一路上心事重重,这桩事,又和季家有关?唉,真是越查下去越心烦。
城东季家门外驻扎了一批官兵,沈晔正准备登门,季钧朔恰好从府里走出来,两人正面迎上。
沈晔二话不说,直接向季钧朔索要前几日在济世药铺开的药物清单。季钧朔一愣,下意识往身上找了一下,后笑着说:“放在管家那了,你问他要吧。我还有事。”
沈晔本想拦住季钧朔,奈何并无绝对的理由,只好放行。
当季府管家把药物清单交给沈晔看后,沈晔心里一沉。
不关季钧朔的事?
那无意中掉在客栈的那份,是谁的呢。
“哎呀,少夫人,您快喝吧,良药苦口,你不喝,老爷开药的钱岂不是白白浪费了么。”
沉思的沈晔被一句话打断,抬头望去,原是潇湘阁的紫遥姑娘。
紫遥乃是潇湘阁的镇阁四大法宝之一,从前沈晔和沈琛偶尔会到潇湘阁听几首曲子,与紫遥有过几面之缘。
于是沈晔对上不远处紫遥的目光,轻轻颔首示礼,转身离开时还听见紫遥身边端着药碗的丫鬟苦口婆心劝道:“我的好夫人,快把老爷送来的补药喝了吧,不会很苦的。”
……
明日就是宴会了。
刑部内,一群身着官服的人围着沈晔不停地念叨:“沈大人啊,这期限马上就要到了,这可如何是好啊!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啊。”
本就心烦的沈晔被他们烦个不停,气急之下,直接将桌边的茶盏扫在地上。
一声尖锐的破碎声随之而来,众人的喋喋不休戛然而止。
“都闭嘴!一个个像热锅的蚂蚁就会干着急,一点用处都没有!”
有一名官员听完沈晔方才说的话以后,仔细考虑了一下,猜测道:“手上有清单,不一定就代表与案无关。他亦可以像我们一样,模仿抄录一份。”
沈晔听了官员的说法,起先觉得有理,而后又立即摇头否决,“不可能,季家没有作案动机,绝对不会为了一批茶叶而去自毁声誉。再者,季家为朝廷立下众多功绩,若要茶叶,大可到御前叫陛下赏赐,何必如此大费周折。”
众官甚是赞同的点头,有官员愁道:“那,线索岂不是又断了……”
线索……
沈晔愤愤拍桌。
与此同时,宫里内务府紧张地张罗着明日陛下出宫的事务,手头十分缺人,以致于要搬回旧居月华宫的贤妃只要到两名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宫女。
云笙愤愤不平抱怨道:“陛下也真是的,这才过去多久,就不管娘娘您了。”悠闲的纳兰婉儿见此状况,丝毫不生气,慢慢啜一小口茶,皱眉道:“这泡茶的茶叶这么糙,难道宫里都穷成这样了么。”
“娘娘,您明晚要穿哪套衣裳出宫呀。”云笙一面收拾阁内的衣裳,一面问坐着喝茶的纳兰婉儿。
纳兰婉儿听后,嘴角上翘,话中有话,“穿什么衣裳不要紧,关键是人得够机灵才能讨陛下欢心。”云笙不解,要追问时,和妃的陪嫁丫鬟玲珑走了进来,端了一个做工精致的锦盒,朝贤妃行礼,说:“贤妃娘娘安好,此物是我家娘娘赠与你的。”贤妃未回答是否收下,玲珑直接把锦盒放在桌案上,转身就走。
“你这宫女好不识趣,我家娘娘还未说是否收下,你竟然敢走。”云笙出声叫住背过身要走的玲珑。玲珑一听,不屑道:“我不归你家娘娘管。我家娘娘说了,无论要不要,放下管走就是。”
贤妃拦住还要出口争辩的云笙,“够了云笙。玲珑姑娘替我谢一下和妃。”玲珑颔首离开。
纳兰婉儿让云笙带着其余几名也在收拾的宫女先退下去以后,徐徐打开锦盒,眼前一亮,自嘲一笑。
“果然,到了该走的时候了。宇文靖,始终不是我的依靠。”
……
又逢一日的西沉。
沈府后院,憔悴的沈有容捧着本书在发呆,沈晔又忙了一天,似乎一无所获,懊恼地回到府里,走至后院,看见坐在藤椅上发呆的有容,走过去坐在她旁边,伸手轻轻把她脑袋靠在自己肩上,重重叹口气道:“世事无常,我们依旧得活于世,忙于世,为无常负责。日落星沉,我们无力回转。你懂吗,三妹。”
“我不懂。我不懂为什么陛下指明要我,我更不懂为什么季钧承不要我。”沈晔感觉肩上湿了,轻轻的抚摸有容的背,安慰道:“每个人活在世上的使命都不一样。要活着就要付出代价,我们只是天子脚下的百姓,圣明难违啊。”
有容呜咽着哭了一顿后,心里舒服不少,伤心的事再怎么想都没有改变,还不如自在的过眼下的每一刻。
心情稍微变好些的有容问道:“大哥,我见你近日早出晚归,可是为了先前的窃茶一案?如今过去两三天了,案件可有什么眉目。”
沈晔灰心地摇摇头,沈有容开解道:“你不如将事情与我仔细说一遍,我许能发现什么呢。”沈晔苦笑,说出来只会多一个人心烦,不过沈晔拗不过有容的倔脾气,还是一五一十与有容仔细说了一遍。
有容竖起耳朵仔细听,听到这事还可能牵涉到季家,心里变得不踏实,低声呢喃道:“肯定不关季家的事。”
沈晔认同地点点头,似自言自语道:“那到底关谁家的事呢……”
有容听完以后,总觉得沈晔的话里有些奇怪,好像涉及到一些人,却没留意到这些人。
她仔细回忆一遍,恍然大悟一拍手,“你方才可是有说到在季府碰到紫遥姑娘和她丫鬟在闲聊?你好好回想一下,她丫鬟的原话是什么?”
沈晔认真地回忆一遍,若有所获地惊喜道:“她说老爷开的补药。”季凡不喜欢风尘女子,对季钧朔和紫遥的婚事一直持反对态度,所以丫鬟口中的“老爷”绝非是季凡。
那就是说……
是苏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