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嗒嗒,叶珩和江楚天对望一眼,叶珩听得那熟悉的马蹄声,不禁喜上眉梢,对江楚天笑道,“是表哥来了……”
江楚天见状,只淡淡一笑,便轻轻地挣开叶珩搀着他的手,似乎是因为骤然失去了支撑,脚下顿时踉跄,乱了几步才稳住了身体。
叶珩下意识地再伸手去扶,却被江楚天躲开。江楚天不动声色,叶珩心头一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涩顿时从心口蔓至喉间,百般不是滋味,却只见江楚天仍是淡笑,又是那一句,“姑娘,无碍……”
话是如此,江楚天却是目光游移,似不敢与叶珩对视。这般不动声色地拒绝,叶珩也无意再伸手,气氛陡然沉默尴尬。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叶珩略一恍神,只觉得身旁一阵疾风掠过,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来人扯住了手臂,拉入一个熟悉的怀抱。
“小叶子……小叶子……”
耳边呢喃声不断,慌乱不已,叶珩手上的伤口却是被撕扯得钻心的疼,顾不得许多,只忍不住痛呼一声,“疼……”
江楚天猛地神色一变,脱口而出,“姑娘……”话音一落,陡然察觉不妥,好在傅明飞无知无觉,江楚天不由松了一口气,低低地咳了一声,掩去那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怎么了?没事吧?”
听得叶珩的呼声,傅明飞赶忙放开了手,双手捧着她的脸,豆大的汗滴从发根、额上渗出,顺着面颊流下,眼角微微发红,眸子闪闪发亮,令人心悸。
叶珩看着,心头苦涩,但又顾忌站在一旁的江楚天,不自在地避开了他的目光,往后退了一步,低头看自己手臂的伤口。这么多年的情分,到底还是会关心,只是昔日的情感,到了如今,又剩下了几分?
到底,还是晚了。太在乎,太年轻,心底一旦存了疙瘩,就再难解开了。
傅明飞低头一看,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眸中闪过杀意。见那伤口处渗出了嫣红的鲜血,染透了那碧色衫子的衣袖,触目惊心。
傅明飞胆战心惊,忍不住想到,若是这一刀再快一点,人闪得慢一些,这条胳膊是不是就废了?他的小叶子,还能这样子好端端地站在他的面前吗?
一阵后怕,傅明飞小心翼翼地抓起叶珩的手肘,轻声问,“疼吗?”问着,还无知无觉地,似从前一般,对着伤口轻轻地吹了一口气。
叶珩心头一酸,轻轻摇了摇头,淡淡道,“没事的……”
傅明飞神色一凝,张了张嘴,但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不是这样的,也不该是这样的。对着他,他的表妹,从来不知道隐忍二字。
傅明飞不是不知道,叶珩性子倔,但在他面前,却早被惯得娇气。从前,就是稍稍有点小伤小痛,也会对着他磨上半天。就算是顾忌外人在场,也一定是眨着眼睛,可怜兮兮地抽着鼻子,而绝不是这样若无其事地对着他说没事。
一定是受了惊,恼他没送她回南平,没有护好她。傅明飞想着,轻唤了一声,“表妹……”
叶珩没接话,傅明飞眉梢一皱,江楚天也看出二人气氛不对,出言解围道,“傅兄弟……”
恍惚听得江楚天唤他,傅明飞才发觉江楚天一直站在一旁,顺声而望,只见他亦是一身狼狈,那一身的伤,比之叶珩只重不轻,脑中瞬时清明,连忙询问江楚天的伤势。
能让江楚天都吃了这么大的亏,对方来头不小。傅明飞一冷静下来,脑中思绪变幻,心中闪过杀意,不管是什么人,敢动傅家的人,就得付出代价!
江楚天笑道,“都是些皮外伤,没什么大碍。”
闻言,叶珩望向江楚天,见他脸色虽是微带苍白,但自苏醒之后便气息平稳,想来之前昏迷只是气力耗尽之故。知他并无大碍,叶珩只觉心头一轻,连带心头郁气都消散不少。
无事……便好……
可想到江楚天毫不犹豫地替她挡下那一箭,叶珩心头又是一沉,单单冲着江楚天救了她一命,她就不能放着他不管,可他若执意追究此事……二叔……
成名多年的人物,冷不丁被人暗算成这般模样,只怕无论如何都咽不下这口气。
叶珩神色担忧,江楚天见她脸色不好,略一思索,正待再说些什么,却又察觉身后有人马疾驰而来,听那声势,来人不少。
傅明飞眼中厉色一闪,突然紧紧地握住叶珩的手,叶珩下意识想甩开,未料却是挣不脱,手上一用力,却惹得傅明飞用了力道,握得更紧。。
叶珩心头微恼,不解地望向傅明飞,傅明飞却不看她,只对江楚天道,“是自己人。”
不一会儿,那队人马便疾驰而至,领头的人至三人面前才猛地一勒缰绳。
傅明飞往前走上一步,那马前蹄高高抬起,尘土飞扬,这么一步,傅明飞正挡在叶珩身前,替她挡下尘埃,至平静之后,才叫了一声,“唐二哥……”
唐二?叶珩听得傅明飞一句,心头冷笑,这是想给她一个下马威吗?想到这儿,叶珩心头愈恼,不免迁怒于傅明飞,存了心地要挣开他的手。
傅明飞见她折腾不休,转而扼住她的手腕,一气之下更是用了手劲,那皓白的腕上登时晕上红痕,转现青紫之色。
叶珩吃痛不已,但又不愿当着众人的面露了怯,只强行忍着,但连着那臂上的伤口也疼得脸上发白。心头更怨,只不愿当场落了傅明飞的面子,才忍住气没出手伤他。
江楚天见状不对,没有丝毫犹豫,便道,“傅兄弟,叶姑娘手上的伤怕是耽搁不得。”
叶珩和傅明飞均是一怔,傅明飞回头一看,赶忙松了手,叶珩冷冷看他一眼,傅明飞自知理亏,带着歉意与尴尬,讨好似地笑了笑,叶珩不理,只感激地看了江楚天一眼,点头致谢。
唐冲跨马而下,急道,“明飞,没事吧?”
叶珩揉着手腕,面上毫不理会,心中冷笑一声,虚伪!唐家的人,怕是都巴不得她死了,好给那唐三小姐让位!
南平傅家,蜀地唐门,这两家若是联姻,只怕江湖又是另一番格局。可惜……没那么容易的事。叶珩眸中闪过一丝淡淡的笑意,本来就是属于她的,除非自己不要,别人想要夺走?做梦!
或许在她表哥眼中,她总还是那个连蚂蚁都不忍心踩死,时刻需要他护着的小表妹。可叶珩知道,不是的,那个软懦柔善的小叶子,早随着那场大火,灰飞烟灭……
傅明飞摇了摇头,轻轻拉起叶珩,对着唐冲道,“这是我那未过门的妻子,那一位,便是江楚天江大侠。”
见唐二看她,叶珩似是羞赧,微微低头,温婉一笑,道,“唐二哥……”不是朋友,不是表妹,而是未婚妻。叶珩想,这傅明飞,到底是想对着她证明什么,还是想要告诫他自己,他已有婚约在身?
叶珩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那一瞬间,从唐二眼中见到的轻视、鄙薄与惊艳,统统收之眼底,莫名产生一股杀意。真是想,捏碎他的喉骨……
只是一刹的念头,叶珩猛地打了个寒噤,她这是怎么了?
抬头,无意间撞见江楚天一双黑沉沉的眸子正盯着她,似带着某种探究之意。可叶珩已无力再分辨,江楚天的脸在她眼中晃着重重血影,渐渐模糊不清……
仿佛从江楚天脸上看到一丝慌乱,耳边响起一声惊慌的喊声,“表妹……”看错了吧!陷入黑暗之前,叶珩脑中划过一个念头,这样一个镇定自若的人,又怎么会为了她,总是破了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