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一弯月儿,悠悠散着光辉,清冷柔雅,如流水般泻下。
碧衣少女沐浴于月色之下,身上好似了一层薄软的银纱,娇美的容颜带着浅浅的笑意,“江大哥……”
山林寂静,虫鸣呦呦,江楚天略略惊愕,“姑娘怎么来了?”
此语不出意外,叶珩神色柔和,道,“自是来找江大哥的。”
暗夜中,江楚天瞳眸微微一缩,心头不可抑制地一跳,沉冷道,“找江某做什么?”
江楚天冷声冷语,叶珩心中委屈,这无缘无故地,又是怎么了?
叶珩面上不显,仍是淡淡笑道,“娇娇说是与江大哥闹了些矛盾,叫叶珩寻江大哥回去,并表示歉意。”
蓝娇娇回去时脸色委实难看,也不知是和江楚天发生了些什么,但一个两个的暧昧不明,叶珩又不是瞎子,若非实在推脱不过,也不会走这一遭的。
江楚天神色一僵,心中清楚这不过是蓝娇娇的托词,不过是要寻他回去罢了。
“回去吧!”沉吟一会,江楚天点头,摸了摸那匹马的头颅,拉起套在马上的缰绳走到叶珩身旁。
叶珩心头一松,看那马尾一摇一晃地,不由觉得有趣。
江楚天见叶珩喜欢,不由笑问,“叶姑娘也喜欢骑马?”
“只是学过罢了”,叶珩摇头笑道,“学艺不精,可不敢献丑。”
顿了顿,叶珩又问,“这可就是江大哥传言中那匹通识人性的千里良驹?”
江楚天一愣,带了几分怅然,摇头道,“不是,差得远了。”
叶珩一愣,听江楚天言语,心中明白,这定是触及了他的伤心往事。
“前些年,在关外染了兽疫……可惜了……”,江楚天叹了一声,又笑道,“傅兄的红骝马,也是匹难得一遇神驹。”
叶珩“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同江楚天边走边说道,“野得很!也就表哥降得住它。”
江楚天听叶珩话中毫不掩饰的赞赏,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面上淡淡一笑,却见叶珩伸手抚摸马头,那马儿似是极喜欢她,温驯地伸了伸舌头舔了舔她的手。
叶珩脸上闪过一丝怀念,唇角弯起一抹温软的笑,柔声道,“说起来,我同表哥,还是陪着小红一块长大的。哪知道到了后来,若是没有表哥陪同,它连让我靠近都不乐意。”
“神驹认主,若是生人,只怕还得吃上一番苦头。”江楚天摇头淡笑道,“前两年在山西的时候,若非有那匹马儿,傅兄……”
“就是!小红可护着表哥了”,叶珩叹了一声道,“也难怪,它可是表哥的心头宝。”
许是想起旧事,叶珩倒是同江楚天讲了起来,“有一次啊,小红也不知是怎么地就发起狂来,差点踩死家中老仆。舅舅气得狠了,拿了荆条就去了马厩,结果表哥被表哥给拦住了,说什么也不让伤害小红,还硬生生地就帮着受了打……”
叶珩想起当时场景,声音都带了几分哽咽。
那日,她陪舅母去了庵寺还愿,回去之时,就见到受伤的表哥昏迷,整个背部都是血肉模糊的,当时就难受得哭了。
抽抽噎噎地,把眼睛哭肿了不说,等表哥醒了之后,反倒还是他一个劲嬉皮笑脸地来逗她开心。
“姑娘……”江楚天见叶珩如此,不由手足无措。
叶珩回过神来,擦了擦眼角,“叫江大哥见笑了。”
江楚天摇头,却道,“叶姑娘,可是喝那红骝马的醋了?”
叶珩闻言,忍俊不禁,坦坦荡荡笑道,“对啊,就是看小红它不顺眼。”
趁着幽幽月色,江楚天见叶珩笑靥如花,眉目间愁色尽敛,神采飞扬,灵气逼人,令人不敢直视。
江楚天停下脚步,轻轻抚摸着马儿的鬃毛,道,“那大可不必,叶姑娘可是傅兄的眼中珠。临别之际,傅兄可多次嘱咐,要江某……一路照顾好叶姑娘……”
听江楚天这么一说,叶珩羞红了脸,双手不自觉地在身前交缠,低着头想了一会儿,才轻声问道,“江大哥,表哥……他都和你说过什么了?”
江楚天想着当时的场景,面上淡淡一笑,学着傅明飞的口气道,“表妹自小便被明飞惯坏了,性子娇蛮了一些,这一路舟车劳顿怕是多有抱怨,还请见谅,莫与之计较。还有,莫要任着她胡闹地吃酒食甜食……”
“胡说八道”,叶珩脱口而斥,气得直跺脚,半晌却是禁不住地笑了一声,抚着发梢,犹自不平地愤愤说了句,“回去再同他算账!”
江楚天见状,笑了一声,淡淡想道,这如花美眷,真真让人羡慕得紧!
“姑娘……”,江楚天轻叹一声,拳头无意识紧攥,惹得马儿的蹄子烦躁地在地上踢踏。
叶珩转过头来,眉眼含笑,问道,“怎么了?”
“待傅兄与叶姑娘大喜之日,江某定前去讨上一杯水酒。”
江楚天心中五味杂陈,叶珩无知无觉,一听此言,脑中哄的一下,脸烧得通红。
黑暗中,红晕自耳廓蔓到脖颈,叶珩低着头久久不语。
婚期早就定在明年的仲秋之月,咬了咬唇,叶珩心中羞涩,却是不好意思将之告知江楚天。
“姑娘,已耽搁许久”,江楚天牵着马,淡淡道,“该一同回去了。”
江楚天一语解围,叶珩登时松了一口气,笑道,“是啊!想来娇娇这会也该等急了。”
“江大哥同表哥是怎么认识的?”叶珩自在了许多,边走边问道。
“江某尚在东南之时,一长辈在云川病逝,是傅兄安排后事。”江楚天淡淡道,“之后江某寻之致谢,一见如故,此次湘地一遇,傅兄便托在下护送姑娘回南平。”
叶珩微微一笑,道,“原来如此。”
江楚天名扬天下,始在东南。
近十年来,东南沿海一带,水寇猖獗,其中亦不乏江湖好手。
朝廷与江湖从来井水不犯河水,江湖人多不愿为朝廷办事,屈居人下,唯江楚天一人愿于军中尽心辅佐东南督军李广林。
独潜匪窝,取贼首。傲骨铮铮,一剑可当百万兵。
后李广林诱杀降将,众所不耻,江楚天愤而离去。其时,水寇退居,沿海安宁。
保一方平安,侠之一字,当之无愧!
叶珩心道,这江楚天身上江湖习气太重,但人品武功均是一流,在表哥心中,只怕是钦佩之情多于朋友之义。
“你们可算是回来了!”蓝娇娇抱着水云烟等在门口,气鼓鼓道,“说什么悄悄话呢?去这么久!”
叶珩正想得入神,蓝娇娇一嗓子一下子把她从思绪中震醒,不好意思地冲她微微一笑,和江楚天打过招呼之后,便同蓝娇娇及水云烟回了房。
江楚天目送她们三人进屋的身影,怔怔出了会神,看着月光下茕茕孤影,自嘲一笑,牵着马儿去了马厩。
王婶家中只有两间空置的屋子,叶珩三人自是一间。
“你们都聊了些什么啊?”蓝娇娇眼珠子骨碌碌地转,看得叶珩心中一个激灵,实话实说道,“就说表哥啊!”
“表哥在江湖上的朋友,我见的不多,自是向江大哥多问了几句。”叶珩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又道,“表哥他叫傅明飞,娇娇听说过吧?”
蓝娇娇心口咯噔一下,笑脸一僵,平平淡淡地说道,“南平傅家公子,小铁拳傅明飞嘛!”
“不错!”叶珩笑道,一旁坐着的水云烟突然抱住叶珩的胳膊,好奇问道,“叶姐姐的表哥很厉害?”
“那是当然!”叶珩拍掌笑道,“这次去CD若有机会,姐姐带你去见一面!”
蓝娇娇冷哼一声,对着水云烟说道,“可比不上外头那个大哥哥!”
火气冲冲,叶珩心中莫名其妙,但事实无可争辩,也不好与她多做计较,只是笑道,“如无意外,同表哥婚期在明年的仲秋之月,娇娇到时来南平可好?”
蓝娇娇嗫嚅,好一会儿才敷衍道,“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