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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来说:一个战士如果不是为信念而战的话,那么他将成为一个雇佣兵或者流浪武士,而如果他为了信念而战的话,他将成为一个骑士或者一个阶下囚。”屋子里传来郎朗的读书声。
屋子里没有生火,潮湿阴冷的空气席卷了小小房间的每一个角落。老爵士卡奈尔背着手从营房里走出来。寒气在他的胡子上结成霜,他的骨节酸痛的厉害,于是他用力摇晃头颅以使脖颈恢复知觉。虽然战火还没有蔓延到北方,但是骑士精神要求他必须履行职责。虽然很多人消极的认为这是个没有骑士的年代,但塞外的饥饿之王和他的族人们态度似乎摇摆不定,而龙塞作为边疆重地其命运关系到整个鹰之帝国的命运。古代的战争学家曾经做过一个形象的评价:龙塞的防守如同一个漏斗,如果防守的好,一夫足以逞万夫之勇。若兵力空虚、守备混乱,那么敌人完全可以呈水流**之势刺向内地。于是北方的野蛮势力一直被龙塞的守卫们称为“水箭。”
卡奈尔是个货真价实的骑士,现年六十一岁,除了一条手臂在寒风中冻僵而显得不太灵活外身子还算硬朗。他穿着锁子甲,头戴早已失去光泽的圆顶盔。僵硬的花白胡子从兜帽下方零散地伸出来,看起来像是弯弯曲曲的树根。
安格跟出来,腋下夹着他刚才朗读的书。他年方十六,血气方刚。原先任老伯爵的侍从,由于作战有功,被老伯爵封为骑士并调致城堡守备队,成了卡奈尔的下属。卡奈尔总是唠唠叨叨,现在的骑士先生们连马也不知道骑,总是开着由蒸汽驱动叮当作响的怪家伙载着漂亮姑娘招摇过市。他痛恨机械,甚至对安格的骑士头衔不屑一顾——即使龙塞的人从来和先进玩意儿没什么关系。安格反驳那只是南方的贵族奢侈的生活作风,戈雨工的大军一来,他们匆忙上马迎战,可踩贯了踏板的脚却怎么也伸不进马蹬子,脚上的马刺更让他们浑身不适。于是他们不顾教皇陛下的愤怒咆哮,驾着钢铁家伙仓皇逃窜。
册封安格时老伯爵脑子已经处于混沌一片的状态,甚至连应发的誓词也忘了一半,更忘记像其他领主一样对他们的骑士传授大段大段的骑士道义、精神。他颤抖地握住剑柄,但几次剑都在手中划落,于是不得不用手来代替完成册封仪式。
于是安格对这方面的了解十分匮乏,为了不在卡奈尔面前显出自己的孤陋寡闻,他天天掏钱买酒送给管书塔的驼背老头,待老头酩酊大醉时便拿了钥匙上塔偷出几本纸张发黄,已经被虫子蛀得不成样子的老书回来刻苦研习,起码对于卡奈尔的嗤鼻声也能对答如流,有时这让老骑士十分惊讶。
雪下了一天一夜,在城墙上铺了厚厚的一层。为了避免士兵滑倒,卡奈尔下令把水泼在城墙上,第二天雪就变成了冰,结果是安格在一天之内滑倒三次,卡奈尔嘲笑他蠢的像头驴,并从柜子里翻出一双卷了边的牛皮底靴子扔给他。穿上后结冰的地面踩起来果然踏实多了。
守门的兵士喝醉了,双手搭在长枪上发出低低的鼾声,安格从龙塞狰狞的石龙头上方探出脑袋去,冲着守卫喊:“大卫,把酒扔上来解解寒。”兵士睡得并不沉,拉下的护面可以让他觉得每时每刻都是黑天。
他用力把上冻的面罩拉开来,寒气立刻像冰凉的举手扣住他的脸庞。卡奈尔爵士警告他们,睡觉可以,但一定不准许流口水,上次一名士兵由于打瞌睡时流了口水,嘴唇被冰黏在一起,废了好大的劲才让他开口重新说话。
他揉揉眼,咕哝了一句然后把牛皮酒袋从腰间解下朝着安格的脸扔了上去。安格闪身躲开,牛皮酒袋啪嗒一声砸在冰面上,他想伸手去捡,一只棕色的牛皮靴子却把酒袋子踩进雪里,差点连安格的手一并踩住。
安格咒骂着抬起脑袋,想好好教训一下眼前这个不识时务的家伙。但当他发现牛皮靴子主人的面孔,这个想法立刻在他脑海里打消了。他把在嘴边蓄势待发的污言秽语咽进嗓子里,面色复杂的看着老骑士。
“有好东西要先孝敬你的上司。”老骑士毫不脸红的说道,一面把塞子打开,仰起脖子咕咚咕咚的把酒全部灌进肚里,脸上露出享受的表情,脖子上的青筋突起,像一条大青虫一抖一抖的。“给,我年轻的骑士。”龙赛的守备队长把指头上的酒天舔干净,全然不在乎气得满脸通红的年轻骑士。看着他没接,老人把酒袋子塞进他的怀里。“年轻人,少喝点就够了,酒这个东西喝多了会误事。”他嘻嘻的笑着,无视年轻人愤怒的目光。“闻闻气味其实也挺管用,当年我在刚德山脉迷路,就靠着闻酒气支撑着走出来。”
年轻人望着干瘪的酒壶,使劲咽了口唾沫。唾沫在干渴的喉咙中发出“咕咚”一声。他用力踢了踢脚下污浊不堪的冰,心想着那是卡奈尔爵士布满斑点的脸。溅起的碎冰渣子带着脏水呼啸着扑向他那崭新的羊绒毛裤。安格的心情坏到了极点。
屋子里隐约透出些火光,几个年轻人的谈笑声肆无忌惮的传过来,又是罗科菲尔那一帮家伙在聊一些低俗的话题:女人、酒。屋子里传来掷骰子的声音,有人在大声叫骂。安格不愿意凑过去,他可以想象屋子里面是怎样一种景象:满地歪倒的空酒瓶,几个喝得烂醉的赤膊年轻人,一堆乒乓作响的铜板。安格历来对这这种游戏丝毫不敢兴趣,他每月十几个银币的工资根本不够他拿来赌的。于是他和那帮守卫们也凑不到一块。说来也怪,虽然他看到老爵士卡奈尔那由于饮酒过度猩红的眼珠就有种喉咙发紧的不适感觉,但也只有卡奈尔和他才有几句话可说——尽管老人总喜欢用一种嘲笑口吻称他为“骑士先生”或者“骑士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