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场上传来武器的缠斗声和男孩的喊杀声,一个男孩重重的跌倒在地上,口中不住呻吟。“来,约温,把剑捡起来,像个男子汉一样。”一个光头男子不住的催促。他围了一圈狐皮围脖——活像一只狐狸缠在他的脖子上,让他有一种被弱小生物制服的渺小感。他浑身裹在价值不菲的貂皮大衣里,一手把木剑拄在地上,浑身的力量都压在手臂上。
叫约温的小男孩反而呻吟得更加厉害:“艾奥师傅,今天就到这里吧。您瞧,我手臂擦伤了,肚子也痛的厉害……”他把一条满是瘀伤的胳膊给艾奥师傅看,上面布满开裂的冻疮。艾奥爵士草草扫了一眼,摇了摇他那颗冻得通红的大光头。“孩子,你这点伤算不了什么,在龙塞,只有坚强的人才能生存下来,贵族也不例外。他扯开皮衣,给约温看他那满是伤疤的胸脯。密密麻麻的伤口像杂草一样散落在他结实的胸脯上。“诺,”他说,“这是当年随你老爸征战戈雨工时候留下的伤口,一到阴天就隐隐作痛。”小男孩惊奇的睁大了眼睛,“我可以摸摸吗?”他试探道。艾奥点点头,于是小男孩就小心翼翼的把小手贴在他那热气腾腾的胸膛上,他感到那些伤疤像虫子一样在他手下不安的扭动。“这是龙塞人的纹章。”他指出。
“我爸爸也一样吗?”小男孩问,艾奥师傅扣上口子,结结实实的打了一个喷嚏。“哦,他,那当然,他的纹章比我多得多,数不胜数。”小男孩眼中流露出惊奇的神色,他用力把鼻涕吸回去。
“来吧,”他说,“拾起你的剑,要想像我这样,就必须从现在开始。没有力气就会被野蛮人丢到山里去喂狼,这是古老龙塞人的传统。”小男孩重新握住剑柄,这次他的手没有抖。
“艾奥啊,你把我的儿子教的咋样,没让他受苦吧。”席德大踏步的穿过校场,身旁跟着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满脸的黑胡子碴。“詹姆叔叔!”约温一见立刻丢下剑跑了过去。“怎么,见了叔叔就忘了老爸啦。”黑胡子摸着小孩毛茸茸的头颅,一边打趣。
“啊,席德大人,您放心,贵公子进步的很快,也没吃什么苦。”艾奥师傅摇晃着他那颗大脑袋。“那可不行,龙塞的人要多吃苦,剑术可以不行,但一定要有吃苦耐劳的精神。”席德假装严肃的说道。艾奥挠挠头,身上的皮衣顺着肩头划落,露出他满是伤疤的肩膀。席德惊讶的说:“艾奥师傅,怎么不多穿两件衣服,这么冷的天气。”小约温跑过来,“艾奥叔叔为了让我看龙塞人的纹章,故意把衣服脱下来的。”
“龙塞人的纹章?”席德打量着艾奥身上的伤疤,哈哈大笑。“约温啊,你艾奥师傅可是个好老师,当年他随爸爸与第五骑士戈雨工作战,可算是整个帝国少有的好剑士。”他告诫儿子。“千万不要以为剑术没什么前途,你别看剑看似柔弱,确实兵器之祖。当年诺德王开辟鹰之帝国的疆土,将野蛮人驱逐出境,凭的就是一把剑。”他把剑捡起来,拍打着上面的积雪。剑虽然是练习用的木剑,但里面注了铅,所以握起来分量也不轻。
“来,詹姆,我们过两招。”詹姆揉着满是黑胡子的下巴,接过艾奥师傅递过来的剑。“约温,你看好了,用剑要有韧性。”他说着挥出一剑,“出招要迅速,不带犹豫。”詹姆挥剑格挡,两剑撞在一起,上面的冰渣哗啦哗啦的往下落。“步伐要温,要看清对手的一举一动。”他上前一步,抽回宝剑,变砍为刺,再度发起进攻。詹姆也挥剑还击,你来我往,打得不分上下。
约温惊讶的张大了嘴巴,艾奥爵士系好衣服的口子,把手按在约温的肩膀上。“看到了吧孩子,剑就是你父亲的生命,当年他就是以这个姿态斩下大恶魔的首级的。”约温咬着手指头,“哇,爸爸好厉害。”在祖母的童话中,大恶魔是不可战胜的伟大强者,据说他们飞起来向一阵席卷天地的风暴,翅膀伸展开来能遮住一片天,仅凭艾奥爵士的三言两语,父亲的光辉形象就在小约温的心中迅速提升,小孩总是好骗。这更激发了他跟随艾奥练剑的欲望。
一边席德越战越勇,詹姆却节节败退,小约温被父亲的英姿惊讶的目瞪口呆,他止兴奋的又蹦又跳,围着两人转圈。詹姆用力砍来,席德往后一挑,化解他的攻势,“砰”的一声,詹姆手中的剑脱手而出,飞出五六尺开外。他蹲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汗珠滚满脸颊。席德大笑,伸出宽阔的手臂把詹姆拉起来。“哦,席德,你这家伙的势头还是这么猛。”他抱怨道。席德把剑扔掉,任凭约温拿着它舞来舞去。他谦逊道:“木剑舞得好,战场上却不一定能取胜。或许我们的小约温能当个领主。”小男孩听了,头摇得像拨浪鼓:“我才不要当什么领主,我要当骑士。”他双手握住剑柄,一脸严肃,逗得几人哈哈大笑。詹姆更是乐得满脸通红:“哈哈,小子,当个领主有什么不好,能把一大堆骑士指挥的团团转。”
“对了詹姆叔叔,你不是一直和威尔本大人呆在风吼堡吗,怎么有空来龙塞。”小约温问。詹姆眉峰微聚,他认为对于约温这么小的孩子不应该让他过早接触战争,席德却不这么想,他自有一套教子良方。“詹姆叔叔来,是与我们共御戈雨工的。”他如实答道。
“又是那个坏家伙。”约温咬着牙,用力对着空气挥砍几下。“我要像爸爸一样,把他的脑袋切下来。”他面颊通红,皮肤光洁,一缕棕色的头发搭在额头上。父亲怜爱的看着儿子。“不过还好啦,这样詹姆叔叔可以来见约温一面,约温最喜欢詹姆叔叔了,詹姆叔叔有没有给约温带礼物?”
詹姆笑了,他从衣服里面摸索半天,终于在一个鹿皮缝制的口袋里找到一枚戒指。“还好,没弄丢了。”他用袖子擦拭着戒面上的灰尘,这是一个制作精巧的石戒指,上面雕刻了一个骑着飞马,在火海中飞行的骑士。虽然戒指落满尘土,但雕刻者显然费了很大的心思,使那名骑士看起来充满立体感,跨下的那匹飞马,昂首展翅,更是栩栩如生。指环内圈被打磨的十分光滑,外层却充满岩石的粗糙质感。
约温欢天喜地的接过戒指,忍不住搂着詹姆满是胡子碴的脸上亲了一口,接着把戒指套在手指上反复把玩。
“石头戒指,真奇怪,妈妈留下的戒指都是金的银的,我把这个拿回去给她看,她一定非常惊讶。”他把戒指举过鼻翼,递给父亲看。席得却显得很诧异。“石头戒指,石头戒指……”他嘟囔着。“詹姆,你从哪里弄的。”
“哦,上次和一帮朋友抄了雪怪的老窝,在骨头队里发现了这个。留着也没什么用,就拿过来给约温当玩具。”他漫不经心的说。“怎么,这个戒指你认识?”席得面色变得凝重,他仿佛在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恐怕不止认识这么简单,这个戒指可是大有来头。”他想从约温手中要过戒指,约温硬是不给。詹姆只好掏出一把静止的匕首把戒指环回来。“小心,“他警告道,“这可是开了刃的。”席德接过戒指,指着戒面上的骑士说道。“这是人称生命播种者的生灵骑士。”他语调平稳而庄重,像在凭吊一处上古的遗迹。
“生灵骑士?播种者?”詹姆搔搔头,这些词语在他脑海里显得很陌生。“我只听说有死灵骑士,那是戈雨工手下负责散步恐惧和哭声的狗腿子。”艾奥走过来道:“生灵骑士我认识,上次守城的安格曾从书塔里带出一本书,好像就是专门讲这个的。”
“正所谓万物皆有对立,有死必有生。”他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