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墨以为自己一定要狂奔才能找到沈少珩,哪知不过是个转弯,路的尽头便是倚在树上的沈少珩,眸色淡淡,一双乌黑的眸子藏进斑斑驳驳的冷清,狭长的凤眸眯起,敛起半点的慵懒。看见醉墨诧异的停住自己面前,懒懒的打个哈欠:“走吧,走慢点。”醉墨匆匆的脚步一顿,一眼望进少年深邃的眸底,似乎那个没心没肺的世子将军,心底明如镜。欧阳一族,动不了,沈少珩能做到,只是让沈少君揍他一顿。只是醉墨不知,沈家的人,护短的很,最信奉的便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刀剑无眼,欧阳末的剑一滞,沈少君张扬的一笑,手腕轻动,欧阳末的剑便在空中滑落,干脆的留下一道凌厉的弧度。沈少君是谁,年少随父出征,一袭红衣,一剑封喉,一句狂言“今生无爱者,一生不嫁”,绝色容颜,倾城张狂,沈世家沈徵珏安定王嫡长女,皇上亲封的安宁郡王。红衣艳丽,长剑如虹,一匹追月,急速逐电,在边塞,“红衣女侠”的名声无人不晓。欧阳末纵是在百里书院中剑术了得,同沈少君比起,实在是差得远。
剑如虹,一瞬划破天际,没有半点迟疑,锋利的剑刃紧贴在欧阳末白皙的脖颈,刀光剑影中,只要沈少君的手再用力一点,便可一剑毙命。一瞬,天地为之变色;一刹,百里空气肃穆。欧阳末的眸中惊讶点点,他以为,纵沈府千年历史权倾朝野,沈少君也绝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他动剑,他可是尚书嫡长子欧阳末!如此一想,欧阳末淡淡的望向脖颈的剑,神色平静。
“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吗?”沈少君轻轻侧剑,然后……将剑干脆的收回剑鞘中,悠然一笑若清风,懒懒的转身:“我还真不能杀你,毕竟百里尚书同父亲还有几分交情呢,”她耸耸肩,一副惋叹的摸样,眸间辗转间一片冷漠,淡淡杀气凌冽:“真是可惜了本郡王的剑,说到底,你还配不上本郡王的剑。”
太张狂了。
忽然,一阵掌声零零散散的传来,还有男子戏谑的语句:“可不是,欧阳配阿卿可差得远呢。”正沈少珩,他慵懒的靠在大树上,逆着光,斑斑驳驳的是完美精致的五官,薄唇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一双凤眸是满满的宠溺,斜斜挑起,闪着春水般的浅淡之意。凤眸顾盼流转间的文然,实在看不出这是个在边疆的杀神将军,温文尔雅,一瞬不知迷了多少少女的心:“阿君,看见自家哥哥没什么表示吗?”
沈少君吐吐舌头,少女特有的娇泼跃然,一双凤眸好看的不像话:“我回来啦!”仿佛那一瞬,她才是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而不是杀生成仁的红衣女侠,恍然不懂人事,一片纯然。
“欢迎回来。”沈少珩勾唇,眉宇浅淡,微微侧头:“阿卿,阿君回来,不表示一下欢迎吗?”一石激起千层浪,欧阳末的瞳仁猛地一张,竟是说不出的惊喜与期待,转而是懊恼与一份那难以言说的愧怍。
“阿姊回来了,阿卿自是高兴。”一旁,少女温婉的答话,浅青的衣衫隐于树旁,少女生的同沈少卿一样,一样精致的五官,沈氏特有的凤眸,流转间一抹锐色,但比起沈少君的嚣张与轻狂,更显得温婉与淑女,微微侧头,也不知在树旁听了多久,早是麻木了,连泪水都风干了,像一潭死水,溅不起一丝的涟漪。沈少卿举步,衣袂扬,步步生莲,来到欧阳面前。
真好,大家都长大了。
她抬头,眸光点点,渴望在欧阳脸上找回一丝的青涩,却是徒劳,原来,青梅竹马的故事,真的是梦碎无痕,我能做的只有决绝。如此一想,沈少卿点头,笑起无泪,一如最初的疏离与无邪,似乎除了已经哑的嗓子,她还可以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醉墨,拿笔来。”醉墨轻声应和一句,倒是没有半点疑惑,甚至眸间流转着一抹笑意。沈少卿没有半丝犹豫,只是因为怕自己犹豫,导致的一霎泪色,只会丢了沈家的脸,沈家的人,爱便爱,不爱便不爱,万不会像她一样,为了个男人在夜色中辗转反侧。君若无情我便休,君若不爱我亦然。清秀的梅花小楷轻轻落下,还有一个少女最倾城的爱恋。醉墨的嘴张张,最后化作一声轻叹,茫然的望向远方。缘尽,只是擦肩一秒钟。
“休书成,从此,百里尚书嫡长子百里末与沈徵珏安定王嫡二女安容郡主沈少卿,恩断义绝。”沈少珩悠然的勾唇,语气平淡仿佛在说天气真好,但光从语句字眼便可以看出的偏袒,显然易见,眸中流转间是冷漠一片,启唇:“阿卿,要不再打他一巴掌。”他的语气很理所应当,甚至连问句都算不上,仿佛打尚书之子对他而言,是件很平常的事。
尽极嚣张,穷极张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