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指算来,无痕在荒漠边缘被扎木哈一家偶然所救,抱恙养病至今也将一月有余。尽管身上的小伤小痛已无大碍,但是伤筋动骨一百天还是不能少的,偶有筋骨疼痛脱臼也已是超出常人之外的事情了。
想来再过些时日就可以行动自如,不再受卧床之苦倒也是开心自在,无痕的心里升起了一股强烈的愿望。
可是,扎依啦的突然病倒,令无痕和扎木哈夫妇一时措手不及,往日快乐无瑕的时光一扫而光,每个人的心里顿时蒙上一层厚厚的阴霾。
谁也想不到这样的病魔不期限而至,降临在一个单纯无辜的小女孩身上。但是人又不是神灵的主宰,可以预知一切。何况无痕还是身怀绝技的良医,这个时候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为了暂时保住扎依啦的性命,寻找那一味珍贵的药材“雪蟾衣”,无痕已为扎依啦施展了追魂十三针。说起这“追魂十三针”倒也算得上是医门中内一针灸奇门疗法了,当年由无痕师祖所创,无痕的师父加以发扬光大,到自己初学其成,倒也能救人于危难,鬼门关内追还魂。
无痕给扎依啦施展此针法,由此可见短时间内,扎依啦的性命应该是无虞的。
扎木哈夫妇一时见到扎依啦平安无事倒也破涕为笑,百般跪拜无痕的恩典。但是,一提到“雪蟾衣”的药引,扎木哈夫妇又落寞为难起来。包括无痕在内,谁也没有见过“雪蟾衣”的真容,无痕顶多也是从师父所遗传传的《绝症奇医》里窥视过它的画图,而后就是一些关于“雪蟾衣”神奇的药学记载。
知其症状所在,无痕快速地为扎依啦开出了一笺药方:生川乌10钱,生草乌10钱,防风10钱,牛漆藤10钱,川芎10钱,丹参12钱,柴葫10钱,白芍8钱,杏仁8钱,何首乌10钱,上等天麻12钱。重又细细交代了一切调理之法,扎木哈拿着药方满心欢喜转身就要离去。
扎依姆却霍地从座着的蒲垫上站起,拦在了扎木哈的面前,说道:“扎木哈,你不能自己去集市上买药。你难道忘记了你的身份,你的主子还在追缉你。万一你瀑露了你的行踪,那不是又给扎依啦带来灭顶之灾吗?我们一家还能逃到那里去?”
扎木哈站在门前,停顿了一下,回头看了看安静地躺在床榻之上的扎依啦大声说:“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就是要抓药去。管他什么主子奴才,我才不怕他呢。”说完头也不回就大步跨出了简陋的毛毡房。
扎依姆见此情势顿时嚎淘大哭,喃喃自语道:“你这一去,要是出了什么乱子,叫我们母女如何是好?你就不能想想我们母女此后的难处吗?”
无痕看着眼前这一对夫妻为爱女忍辱偷生的痛苦,自己悄然心酸。忽然挣扎起来驻着拐仗挪出了门口喊道:“扎木哈,等一等,千万不可鲁莽行事,咱们得想个法子让你不露行踪。”
扎木哈此时已飞身上马调转了马头,两腿一夹就要飞奔而去,听得无痕这一喊,只得硬生生地勒住了马头,回头对无痕说道:“无痕公子,救人如救火,早到一刻是一刻,担搁不得呐。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事要交代,我这就去了,你好生自己在这里养着。”
无痕抢前一步说:“扎木哈,你快下来,我帮你易易容,兴许不会被人发现的。你也可以有个安全之地,扎依啦也有个安心养病之所。”
扎木哈听得无痕如此一说,也不挣辨,嚯地下得马来,从又走入毡房。无痕便把一些烧过的木灰,草梢,羊毛绞合在一起调和,便往扎木哈脸上涂。不一会儿,扎木哈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出现在无痕和扎依姆的面前。
扎木哈对着铜镜里的自己得意洋洋地说:“无痕公子,你这易容术直是神了。如果不是自己新眼所见,那里瞧得出眼前站着的人就是易了容的扎木哈呢。”
扎木哈易好了容,再度飞身骑上马背,两腿一夹,飞奔而去。
转眼间,便来到了北寒贫脊的边缘集市散镇之地。虽说是贫脊的集散之市,倒也是人烟稠密,各色货物一应俱全。
集市面上自由买卖的,物物交换的氛围,倒也是井然有序,睦邻友好。看不出和中原的赶集有什么区别,就是极度寒冷的天气和干燥的环境,随风括过,卷起薄薄和烟尘,常常让人觉得有苍凉的气息。
扎木哈牵着坐骑,循着散卷的人群在集市上找寻着卖药的店铺。
在集市十字分岔的路口,一间悬挂着“上善药铺”大匾额的药房蓦然入目,门口还站着一个小厮打盼的伙计,如同酒肆里的店小二一样在迎来送往。看得出药店里的生意,应该是十分兴旺的。
扎木哈还没走到药铺的门前,那伙计已经迎上来了,一边接过扎木哈手中的马缰绳,一边摆开迎客的架势开口便说:“客官,需要点什么,里边请。”
扎木哈也不答话,手中的马缰绳往迎客的伙计一丢,头上的帽巾一拌,就直往柜台前走。
掌柜的是个六十来岁的胡须老者,正在低头盘算着一本帐本,一手持笔,一手敲打柜台上的算盘子,完全顾及不到扎木哈的到来。
扎木哈用胡语打了一声招呼,便直接把药方甩到了柜台前。那老者似乎一惊,抬头正眼瞧了一下扎木哈,抖抖鼻梁上的老花镜,复又低头盘算起帐本来。过了一会,才不紧不慢低声道:“客官,请稍等,一会就好。末了才叫道巴都,快给客官抓药去,别担搁怠慢了客官。”
那个叫巴都的店小二急忙从另一边走了过来,向扎木哈点头示意了一下,抓起柜台上的药方转身而去。
不一会儿,巴都拿着药方急匆匆地走到了掌柜老者的面前滴咕了一下,掌柜的老者急忙放下手中的帐本,拿过药方举目细看。扶扶眼镜框说:“客官,抱歉了!你要的这些上等药材,本店一时半伙确实没有。要不你等上一段时间,看看老夫能不能给你凑齐备了。”
扎木哈听罢掌柜的老者这一说,不免顿时落寞失望开来,睁着惊惶的眼睛急切地问道:“掌柜的,那,哪里能弄上这些药,我等着救命呐。”
掌柜的老者说道:“客官,不是我都罕喳不肯帮你的忙,确实是客官你药方上的药大金贵了。别说我这个药铺没有,我看就是方圆百里的药铺也是难以凑齐客官所要的药呐。单就上等天麻这一味药,咱们冷寒漠北本来就是少之又少的药材,更别说那“雪蟾衣”了。我也只是听说而已,从未见过。”
扎木哈立时呆在了当中,明白都罕喳老掌柜没有欺骗自己说了谎,也没有夸大其词,几乎和无痕公子说的差不多一样。而且,常在江湖上行走的人或多或少也是懂一点点药理的,比如受伤自救,中毒解毒等,扎木哈当然也不例外。
扎木哈一时买不到无痕药方里的药不免心中大急,情急之下居然单膝跪下乞求都罕喳指点津迷,看看那里还能找到此药,那里还能找到相关药铺。
都罕喳扶起扎木哈摇摇头说:“难哪,客官有所不知,我这“上善药铺”不是自吹的,在这方圆百里大小也有几间分店,如果在这都找不到了,其他的药铺更无从说了。”
扎木哈再次听得都罕喳说得这么淡定,不容置疑,回头想想扎依啦躺在床上昏昏沉睡不言不语的样子,不免一时心如刀割,血流汩汩,叹息连连。
都罕喳眼见扎木哈一时如此憔虑挣扎难熬,忽然出声说道:“客官也先别急,一时找不到那样的药方并不等于过段时日找不着。要不然先买些药性相通的药方回去试试,缓解一下病情也是好的。”
扎木哈无奈之下,转念一想,老掌柜说的也不是不无道理。想来无痕公子的药方固然是上上品,但都罕喳说的也不无道理,何况方圆百里也找不到更好的药铺了,只得无奈地听从了都罕喳的建议,抓了一些相似药理的方子转身就要匆匆离去。
“喂,喂,掌柜的,在吗?”一时之间三四个胡骑兵勇却硬生生地闯了进来,其中一个带头的头目头也不抬一下,便抽出一卷刺令高声囔道:“可汗颁布新令:从即日起,为了钳制各种药品容留大汗国,造福于民,免于流向疆域之外。凡是不经辖地治所潘台允许,私自兜售铁打损伤,刀枪创伤药品者,一律收监定罪。私自购买者,不报知辖地治所潘台官军知之者,与兜售药者同罪。”
此头目话一说完便大摇大摆的走到柜台前,对着都罕喳老掌柜大手一拍,“嘭”的一声巨响,大吼道:“掌柜的,听清楚了吗?以后给我老实点,不然的话,“嘿嘿”抄了你的家当药铺。”
老掌柜都罕喳着实大吃一惊,抬头看了一看眼前几个骄黄瀑戾的兵勇,然后扶扶老花眼镜维维喏喏地说:“军爷,小的明白,小的明白。这就收了那些药方去。免教军爷多多费心。”然后回过头来叫道:“巴都,就按军爷刚才所说的,都收藏了那些治伤的药物去,不卖了。”
巴都“哦”的一声转身而去,一边收拾那些还摆在药柜子的相关药品,一边拿眼瞄瞄眼前这几位狐假虎威的军爷下一步将要做些什么。
忽然,一个眼尖的胡骑兵勇指着一旁还没来得及走出药铺的札木哈吼道:“你,过来,手里拿的可是违禁的刀创伤药品?本军爷倒是要仔细检查检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