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里外,沙尘滚滚,刀光剑影,马嘶声啸,箭羽横飞,血祭长空。这一翻殊死争斗的景象看得人心振荡,魂飞魄散。
一切就像厉鬼在勾魂,无常在索命。双方的将校士卒你来我往,横冲直撞,就像砍瓜,切菜的农夫厨子一样出手干净利索,毫无拖踏。
远远望去,只见为首的一大队胡骑虏士已把七八个士兵模样,身上带着强烈刀创剑伤。还在拼死挣扎抵抗的男子团团围住,正慢慢的向中间收拢。虽然被围困的几个男子不畏死亡的向前一冲再冲,但是势单力薄人员稀少,已无法改变自身失败和被杀戮的命运。
可是胡骑虏士的包围圈越来越收缩变小,几乎小到无法令双方再展开搏杀的架势。为首的胡骑领队忽然冲着圈中几个还在挣扎抵抗的男子高喊:“宴月国的将士们,放下你手中的武器投降吧,我们可以保全你们的性命,或者可以保留你们的全尸。再或者说,你们投诚我们西耶汗国就留你们一条生路,说不准还能因此获得后半生的荣华富贵。若是再做无谓的抵抗,你们就只有死路一条,瀑尸荒野。”
被围困在圈中的几个男子相互交递了几下眼色,又瞄眼看了看对方,一时都默不作声,然后又集中精力握剑在手背对背地面对一切。那气势和情形,仿佛他们早已视死如归,把生死置之度外了。任尔说得天花流地花坠,也是于事无补喽。死就死喽,咱十八年后又是一条英雄好汉!
为首的胡骑领队见自己的喊话对被困圈中几个垂死挣扎的男子并没有多大的举动和意义,气不打一处来,叽哩咖啦,骂骂裂裂一翻,然后又冲着圈子里的人吼道:
“该死的宋月国色目人,南蛮人,汉人,再不识西耶汗国的好歹,通通的得死,碎尸的万段,白骨的喂狗,花啦花啦的放血,挖头颅的点天灯,不死的一刀一刀的削筋剥骨。再给你们一会时间好好考虑吧,想想那畅憾淋漓的美酒佳肴,念念那肤若凝脂肌若桃色的美姬娇女,抱抱那令人罕息的荣华富贵,再看看一家其乐融融的样子,你们就不能心动一动吗?何必再为这场该死的战争白白枉送了性命……”
忽然,圈中一个头绑血巾腰缠血带满脸虬髯伤势最重的男子开腔高声道:
“兄弟们,作为男人我们就要有担当,有责任。那是上天给我们的选择,堂堂正正,谁也无法改变这一事实;作为宋月国的军人,则是我们自己的选择,血溅沙场是我们的宿愿,马革裹身是我们的荣耀。兄弟们,我们的国家,我们的父母,我们的兄弟姐妹,我们的子孙后代正在眼睁睁地看着我们的一举一动呢,我们能给他们蒙羞吗?我们能给他们失望吗?我们没有理由给他们身上再添加痛苦。兄弟们,我们生是宋月国的军人,死是宋月国的鬼。我们无愧于国家,无愧于祖宗,无愧于父母妻儿老小。我们无怨无悔,为了国家,为了父母妻儿,一路战死到底。”
顿时,圈中其他的几个男子听得带头的男子说得如此决绝和轰烈,不约而同地吼道:“生是子宋月国的军人,死是子宋月国的鬼。花将军,对不起,来生再见,我们先上路了。”
说时迟,那时快,便有二三个男子奋不顾身地向着众多包围过来的胡骑虏士拼死向外冲去。希望能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拼杀出一条血路,让后继者能有那么一点点苟且偷生的机会,不至于全军覆灭。
可是圈外的胡骑虏士也不傻,拼死绞杀着往外冲的二三个男子,他们不会让对手有一丝一毫苟且偷生的机会,也不会让对手有任何毫无意义的无谓挣扎而一时得逞。
所以作为军人,当生死成为一种家常便饭,还有谁去顾念生命的悲衰和仁慈,是否像佛佗的怜悯一样充满慈悲和慨叹,顾念那些残酷而又血腥的流血画面。
此时,圈内圈外重又响起刀剑相鸣,血流飞溅,声嘶力竭的嚎叫声。大家知道自己的一线生死取决于自己手中的兵器快慢,取决于自己的勇武,取决于自己的胆略,而不是平日里那些大家伙喜怒笑骂的杂耍。随着人之将死的绝望衰号声一浪又一浪的往复循环,圈外的胡骑虏士一批又一批接着前赴后继的态势,带满血腥的绝望前进或慢慢倒下,和着沙土成为血色的永恒。
“杀啊,杀,杀,杀…”圈内的人拼死往外冲,以求生计;圈外的人拼死抵抗,寸步不让。一霎哪, 整个世界变得陌生和可怕,血腹飞溅,大地沉默,天空无声。茫茫的沙丘上除了两拨人马声嘶力竭的喊杀声外,就只剩下粗犷凌厉的寒风呼啸声了。时不时在噼啪噼啪作响,啸声落落。
眼看圈内的几个男子就要被圈子外的胡骑虏士刀刀相砍,枪枪戮血,鸣呼衰哉了。
瞬间,百十步外一队兵马已和着震天动地的喊杀之声快如离弦的飞箭冲上圈外正在巢杀几个男子的胡骑虏士,不管三七二十一,既不列队排阵,也不等你将令下不下,这一队人马便如猛虎下一般豺狼当道一样冲上胡骑虏士的阵营挥刀狂砍,舞枪猛刺。
那情形就像恨透爹娘少生了几条胳膊,不能多带几把利刀,像切菜砍瓜一样多砍几下过把隐;嫌烦爹娘少生了几条腿,脚下不能生风多跑几步冲在最前头,一枪戳下个胡虏头儿立大功。
一时间,原本驻守在中间被两面夹攻的胡骑虏士,眼见新来的这一队人马如此生猛勇武,视死如归,见着自己的胡骑就刺,碰着自己的虏士就砍。完全没有了作为一个自然人与生俱来的恐惧心理和害怕死亡的结果,一些胆小初上战场的胡骑虏士见到此情此景不免心生惊慌惶恐,倒也暗地里偷偷吸了一口长长的冷气,但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地与新来的接近之敌作殊死的捕斗。
毕竟,作为保家卫国的一员士兵,血染沙场是不可避免的生死大事,两军阵前勇者胜的规律也是不会草草含糊的。况且自己的脖子头上只有一颗脑袋,一张吃饭的家伙,你不爱惜,谁来帮你爱惜。你不勇敢,谁来帮你勇敢。一不小心,吃饭的家伙被对手的敌人夺了去,那才是打入十八层地狱的冤大头,枉死鬼呢!谁不拼死一战啊。
所以战争是没有怜悯,没有慈悲的。也没有佛法里阿弥陀佛的宽恕和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境界。谁也不愿意被对方草草吃掉,不是你死,就是你亡。誓死搏杀和努力抗挣是唯一解决的途径。
霎时,荒漠沧凉的沙丘上一场血腥飞溅性命悠关的生死搏杀大战正在如火如荼的急剧上演。
声嘶力竭声,马嘶怒吼声,刀剑搏击相交呜的铮铮声,狂风扑索漓漓的噼啪声,垂死挣扎的沉沉呻吟声,夹杂在一起仿佛铸成了一座幽冥十界的炼狱。
痛苦声,阴呜袅绕,鬼器狼嚎,撕心裂肺,凄惨一片。残肢断足翻云乱飞,伴沙含土粘稠不结;血衣和首淋漓滞购,马尸肚裂肥肠鲜鲜。飞尘漫漫瘳血缤纷,五指摸眼腹背沧沧。尘归如寂,尸横遍野。乌鸦叫丧,月狗凄凄。冷风啸啸,血雨飘飘。
哎,好不凄惨残酷的一场大拼杀啊,十足的惊心动魄。鲜血总是带着阳光的温度披着人类的群居和微笑成为划分地界的分水线,就是你不能俞越,我不能跨过。一旦侵犯,必然刀枪嚯嚯,鲜血浸衣。这是自古以来的定律,也是人类区别于其他高等类动物的必然选择。作为后来人,我们无法说出这是谁对谁错的善意判断,但是一定得明白谁是敌人,谁是朋友。
一阵混战之后,胡铁花的人马越来越多,愈战愈勇。胡骑虏士的打仗架势渐渐秃萎下去,露出阵阵怯战的神色。为首的带队李校尉见形势有利于已便一发不可收拾地督促道:“兄弟们,尽情的拼杀吧,咱们饮胡虏血,啖胡虏肉,报仇血恨的时候到了。兄弟们,冲啊,杀啊。”
李校尉话未说完,人已带着飞箭和利剑冲入了敌阵,接着一个为首的带队胡骑队长飞剑便砍。为首的胡骑队长见李校尉来势凶猛,剑势凌利,倒也不敢含糊其事,便也使出平生绝学来护身保命。一挥长鞭,呼呼作响,舞得密不透风,看不到一点破在。而李校尉手执长剑终是短兵器,面对胡骑队长的长鞭挥舞,近身不得,即使剑势再狠再猛,终是占不到一丝一毫的便宜。只得与胡骑虏士苦缠烂打起来,撑起了消耗战。
两阵冲杀,双方人员均有不同中程度的受伤或死亡。但兵力对比上,一方是人多力量大,志在必得;另一方是反胜为败,兵少将微,不问胜负,只求生路。两相对比,似乎胜负已定,看来只是时间的问题了。任凭胡骑虏士再怎么拼死拼活,翻天覆地,终究难挽败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