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沈树忍不住问母亲:“妈,我真的有精神病吗?”
叶秋心(沈树母亲的名字)笑笑:“怎么可能,那是我和你爸编出来捞你的。”
“那你们给李队长的文件证明呢?”
叶秋心笑得更灿烂了:“早就伪造好了的。怎么样,你爸妈厉害吧?那精神病证明就是居家旅行、违法犯罪的必备法宝啊,这么好用的东西,爸妈当然要替你准备一个啊。”
沈树知道自己的老妈十句话有九句不能信,转向父亲问道:“爸,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张凌风(沈树的父亲,至于为什么和沈树姓氏不一样,后文会有交待)淡淡道:“你今天杀人了?”
沈树可被这句突然的质问吓得不轻,忐忑道:“我也不知道,我做了一个诡异的梦,在梦里我杀了林小泉,梦醒后,她就你真的死了。”
“你为什么要杀她?”
“她要杀我,我反抗,后来不知道怎么手里就多了个东西,然后就把她杀了。”
叶秋心在旁边忍不住兴奋道:“可以啊,真不愧是我叶秋心的儿子,十七岁就觉醒啦。”
沈树不明所以:“什么觉醒,妈,你在说什么?”
张凌风接过话来:“她要杀你,你出于自保便杀了她,手里还多出了一件东西,做得不错,儿子。”
沈树真的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自己的母亲一向不靠谱他是知道的,怎么一向正直稳重的父亲听到自己有可能杀了人之后竟然来了一句“做得不错”,“爸、妈,我又可能杀了人了啊,你们有没有抓到重点?”
叶秋心不屑地说:“不是有可能杀人,而是你真的杀人了。不过杀就杀了,你的命可比别人的金贵多了。”
张凌风无奈地白了妻子一眼,“有你这么教孩子的吗?不过,既然她先对你动了杀手,那么你杀了也就杀了。”
沈树觉得自己的三观要崩塌了。
“你杀完人什么感受?”叶秋心居然心大到问儿子的杀人感想了。
“杀的时候就顾着自救了,没什么感受。”
“那杀完之后呢?”
“当然很害怕,我到现在腿还抖呢。”
“就只有害怕?”叶秋心疑惑道。
“那还该怎样?”沈树也疑惑了。
张凌风一副过来人的口吻说:“小树杀了人还没过三个小时,也没有一个人独处,可能还没什么特别感受。我跟你们说啊,杀完人的后面几个夜,那会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满脑子全是那人临死的痛苦模样。不提了,今天我和你妈就要离开家没法陪你了,我会把你姐姐叫回来陪陪你。”
沈树听着老爸的经验之谈,冷汗直冒,颤声问道:“爸、妈,你们该不会是什么身背血案的雌雄杀人魔吧?”
叶秋心挺着好笑,故意阴测测地说:“是啊,我们不光杀人,还吃人,尤其喜欢吃小孩。”
沈树对自己老妈的搞怪早习以为常了,只好问老爸:“爸,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张凌风注视着沈树,异常认真地说:“你即将要成为的那类人。”
沈树还想问清楚,张凌风却摆摆手打断了他,说:“还是先认识认识你姐姐吧。”
“姐姐,什么姐姐?”沈树活了十七岁了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姐姐。
叶秋心装模作样地拍了拍脑袋,说:“呀,我和你爸真是老了,你有个姐姐我们一直忘了告诉你了。”
沈树满头黑线,“谁的?”
“什么谁的?”叶秋心可不是装傻充愣,这回是真没听懂沈树的问题。
“我是问,她是你们俩谁的?”沈树解释了一遍。
叶秋心可被沈树气到了,怒道:“什么我们俩谁的?就是我和你爸的,亲的。”
“你俩的?那你们藏着掖着十几年不告诉我?你们有毛病啊?”
张凌风和叶秋心这些年来不告诉他,自然有隐情,只是这隐情却不能告诉沈树。
张凌风正纠结着用什么理由搪塞沈树,叶秋心却先开口了:“你姐姐叫张雪,是女儿,亲生的;你叫沈树,是儿子,不是亲生的。”
沈树听到自己不是父母亲生的,虽然失落,但对此早有心理准备,自己姓沈,父母一个姓张,一个姓叶,这事搁谁身上都会忍不住想自己是不是父母亲生的,接着质问道:“就算我不是你们亲生的,那也没必要我有个姐姐都不告诉我吧。”
“怎么没必要,你没看过电视剧吗,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弟养在一起早晚要出些幺蛾子。”
张凌风被自己妻子的蹩脚借口雷得不轻,但面对儿子投过来的询问目光,还要故作镇定,摆出一副“你妈说的就是事实”笃定表情。
沈树对自己的父母,不对,是养父母是彻彻底底地服了。沈树又问了关于自己亲生父母等等身世问题,但一概被“不知道”三个字打发了。
张凌风携妻儿回到自己家楼下,让妻子带儿子先上楼,自己则静静立在楼前,“怎么,老朋友既然来了何不出来照个面。”
话音刚落,阴暗中迎面走出来一中年男子。该男子中等身材,着一袭黑衣,手上还拎了个小方形铁酒瓶,胡子拉碴的,满脸颓废样。
张凌风打量半晌,叹了口气,沉声问道:“永灵,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
沈永灵仰头灌了一大口酒,不愿回答,反而问道:“那小子觉醒了?”
张凌风并不隐瞒,“是,他觉醒了。”
张凌风沉吟片刻,还是忍不住问出了自己最想问的话:“你今天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沈永灵无奈地笑笑:“不为什么,就是想来看看。”
“不为什么?那最好。沈树那孩子毕竟是你亲侄子,今日也觉醒了,以后你还要多照看照看他。”
沈永灵嗤笑一声,“照看?我不宰了他就算好的了。”
张凌风强自压下怒气:“永灵,我知道这些年来你痛苦委屈,可当年的事也没法全怪到孩子头上。”
“没错,还有他那老子,就他最不是东西。”
“我不想管你们兄弟间的那点破事,不过现在那孩子的老子是我,那孩子是我养大的,虽然孩子姓着沈,但跟你们沈家没多大关系,你最好别动他。”
“我也没想动他。我要动他这十来年间早动手了。”
“不想动他,那今天你来就是想动一动我们夫妻?”说完,张凌风已经拉开了与沈永灵间的距离。
沈永灵无奈地笑道:“我说风哥,这十几年你是不是被那洋鬼子追杀得神经衰弱了?”
张凌风颇感尴尬,“不是就好。主要以前看惯了你白面如玉的模样,现在你这胡子拉碴的,总觉得你不像好人了。”
“滚你丫的。不过,风哥,这次沈树觉醒弄得动静不小,你们夫妻俩这回是露了腚了,那洋鬼子估计不多时就要杀过来了。”
“就一洋鬼子怕个屁,老子溜狗一样都溜了他十几年了。”
沈永灵见张凌风不以为意的模样,忙提醒道:“这次不光那洋鬼子,协会里也派了人了。我说你们以前在乡下藏的挺好的,怎么这两年跑首都来折腾了?”
“这不是三年前我那宝贝女儿考到这来了嘛,我寻思着安家在这不是一家人离得近点嘛。”
“因为当年救那孩子,你们夫妻二人可被去了三籍,被去了三籍还偷摸跑北京呆了三年,你们再这么一露腚,那协会想不找你们麻烦都不得不来你找你们的麻烦。”
“我说,都是以前共事的兄弟姐妹,他们不会下死手吧?”
“下死手倒不至于,可一旦你们被抓着了,莓国佬(莓国是本书中的一个国家,另外在此说明本书中的国家都是作者虚构的,与现实无关)再对高层一施压,最后你们指不定就要落到莓国佬手里,他们可追杀了你俩十来年了啊。”
张凌风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对前来提醒的沈永灵也颇为感激,“永灵,今天你能特意来提醒我,我很感激,我终于知道了,这么些年了,你这个兄弟还没变。”
沈永灵也真诚道:“当年的事里,错的人很多,可风哥和嫂子却没有半点过错,风哥是仁义之人,我必以仁义待之。”说完,沈永灵摆摆手,转身径直走了。
张凌风看着他的背影,终于相信他不会再对沈树动杀心了,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在张凌风与沈永灵谈话的同时,沈树跟着母亲上了楼,在自家门前看到一女孩。这是个二十出头的姑娘,皮肤白皙,鹅蛋脸,双颊有些婴儿肥,柳叶细眉,眼睛不算大,却纯净明亮,右眼角下有颗淡淡的泪痣,小巧的鼻头上冒出来一颗捣蛋的青春痘,嘴唇微撅,正对着手中剥开的地瓜吹气。
女孩听到脚步声,抬头看来,惊喜地喊道:“妈”,声还没到,人已经扎到了叶秋心怀里。
叶秋心抱个女儿,宠溺地摸着女儿的头,笑得见眉不见眼。
沈树在旁边看着,心里颇有些吃味,急忙找存在感:“妈,这就是我姐姐?”
叶秋心放开怀里的宝贝女儿,郑重其事地说:“我来介绍一下,女儿,这是我儿子,沈树。”说完又对沈树说:“儿子,这是我女儿,张雪。”
沈树对眼前这个新姐姐脸上的错愕表情很满意,面上却不露半分,对张雪点点头,“姐姐好。”
张雪呆愣片刻,转头问母亲:“妈,到底什么情况?”
“女儿啊,这不是爸、妈觉得你是独生女,将来也没个兄弟姐妹帮衬,就给你领养个弟弟。”叶秋心说起谎来从来不打草稿。
叶秋心一副全是为女儿着想的口吻听得沈树直翻白眼,可张雪“哦”了一声,竟然信以为真了。
“沈树,对吧,我记住了,以后我就是你姐姐了,我会和爸妈一起好好爱护你的,让你感受到家的温暖。”
沈树对着张雪真诚温暖的双眼,心里再多的槽也吐不出来了,只好嘴角抽搐挤出了一个尽可能温和感激的笑容。
叶秋心对姐弟俩的初次会面感到非常满意,欣慰道:“好,这下我们一家可算是团圆了。”
等进了家门,张雪忍不住问道:“妈,这是哪啊?”沈树听着这问话,心头万头***奔腾:合着这夫妻俩在北京安家了三年连自个的亲生女儿都没告诉。沈树深刻体会到他俩对他这个养子还是不错的。
叶秋心答道:“前段时间,你妈我买彩票中奖了,就到北京买了套房。怎么样,不错吧,离你的学校还特近。”说着,还朝沈树递过来一个恶狠狠的警告眼神。
沈树看着那个所谓的姐姐一脸惊喜加崇拜的神情,又收到了来自母亲的警告目光,自然不会自讨没趣地拆穿这个谎言。
“你们俩先聊聊,我先去给你们做饭。”叶秋心交待了一句便进了厨房。
张雪和沈树现在虽然算是姐弟,可毕竟才刚刚认识,俩人并没有什么话题,场面颇为尴尬。
正尴尬间,张凌风回来了。张雪和沈树不约而同地叫了声不“爸”。张凌风点点头,“你们姐弟认识了吧。”张雪和沈树点头称是。张凌风冲女儿说:“小雪,你先进厨房帮帮你妈,我又几句话要对小树说。”
张雪颇为乖巧的退进了厨房,随手带上了厨房门。
张凌风神情严肃地说:“小树,你今天身上发生了很多不可思议的事,不过,你不要害怕,这些事在我和你妈身上也发生过。有些事我现在没法想你解释,但会有人来找你的,他们会解答你的疑惑,传授给你本事。总之,从今天起,你的人生会变得很不一样。不过,你姐姐张雪跟我们不一样,她就是一个普通的姑娘,像那些已经发生的或以后你遇到的那些对普通人来说不可想象的事,我要你不能对她说一个字。还有,如果可以的话,保护好她。”张凌风前面的话全是交待,到了最后一句已经隐隐带了些恳请的意味。
沈树听了父亲的话,心情很是沉重,认真道:“爸,我记下了。”
另一边,厨房里的母女俩也在说话,不过气氛倒是轻松很多。叶秋心对女儿说:“小雪啊,你弟弟小时候吃了不少苦,以后说不定还要吃更多的苦,我希望你能好好照顾他,尤其是今后的一俩个月,你要多陪陪他,多跟他说说话,多煮煮好吃的给他,多陪他出去走走。”说着,眼里已经泛起了泪光。
张雪对沈树的孤儿身份是颇为同情的,立马应承道:“妈,你放心,以后我不会让他再吃苦了。”
叶秋心欣慰地冲女儿笑笑,心里却明白有些苦难是命中注定的,只希望到时候那孩子能受的住。
不多时,菜便上桌了。张凌风特意给一家人都到上酒,酒不多,也就刚没杯底。张凌风举着酒杯说:“今天咱家总算是聚齐了,我们喝点小酒庆祝一下。小雪、小树,你们不会喝就装模作样地抿俩口,意思到了就行。”说完,一仰头,把就喝完了。放下酒杯,张凌风接着说:“吃完这顿饭,我和你妈就要走了。”
“什么?”张雪惊讶道。
张凌风摆摆手,“我知道你俩想问为什么,不过,还是别问了,原因我和你妈没法告诉你们。我们今天就要走了“,顿了顿又说,“不得不走。”
张雪眼睛立马就红了,也不知道是伤心了还是被酒辣着了。
“来,别说了,我今天的菜可烧的特棒,你们尝尝。”叶秋心试图舒缓气氛。一顿饭吃了半个多钟头,菜式虽然简单,但正如叶秋心所说,味道确实不错,可四人谁也没有吃多少。
席间,叶秋心反复嘱咐俩个孩子要照顾好自己,倒引得张雪差的哭了出来。
吃完,张凌风和叶秋心什么也没带,便要出发了,沈树和张雪送他们出门。临别前,张凌风趁着叶秋心安慰哭泣的女儿的空隙,对沈树说:“小树,当初我给你起名时起的是上“如”下“心”的恕,意思是希望你恕人恕己。可你妈不同意,说‘什么恕人恕己,全是空的,我就要他像可小树苗一样可劲儿长,长的壮壮的,活的好好的’。小树啊,以后不管遇到什么难事,好好活着才是正紧,别辜负了你妈的一片苦心。”
沈树从没想到自己这普普通通的名字还又这么段来历,“爸,你放心。”
见沈树点头,张凌风又说:“我和你妈这一走,想必几年都回不来了;也许永远都回不来了。我和你妈其实最放不下的是你啊!”
沈树被父亲的那句“再也回不来了”惊在当场,等父亲和母亲走出家门好几步才缓缓回过神,冲着父母的背影,沈树大喊:“早点回来!”
张凌风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儿子发红的双眼,郑重回道:“好!”
说完,转过身,携着妻子,渐渐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