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静若轩中,芽儿皱着眉焦急地朝门外张望着,时而坐下,时而站起,却总不见李若锦回来。
师父这是哪里去了?她如今还失忆呢,要是迷路了可如何是好,万一要遇到其他师父院里的那些人可怎么办?平时她们就不把师父当主子瞧,要是发现师父失忆了,就更不会放过师父了。
芽儿越想越着急,小脸都皱成了苦巴巴的一团,正要出去,却听到门口传来了脚步声,心下一喜,迎了出去。
一出门,便见一身狼狈的李若锦,整个人像刚打过一场仗似的,忙道:
“师父,您可回来了,芽儿都快急死了,您这是怎么了,怎么成这副模样了?是不是其他院的人欺负您了?”芽儿一连串的问题砸了过来。
李若锦不由苦笑,何止是别的院的人欺负她啊,简直是这个世界都在欺负她!今天真是她最倒霉的日子了,莫名其妙地穿到了一个小女孩身上,还活活地饿了一天。突然好想家啊,家里还有亲亲妈咪做的红烧肉。
见李若锦一脸忧伤,芽儿连忙道:
“师父,您别难受啊,芽儿今天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从今以后咱们再也不用受别人的气了!”
好消息?什么好消息?李若锦觉得目前为止对她来讲最好的消息莫过于饭熟了。她看了芽儿一眼,不语。
芽儿见她不说话,接着又道:
“师父,您知道吗?您终于可以出去了,可以恢复自由之身了!不必待在这净水庵了!”芽儿似乎比她还激动。
不过听到这话,李若锦终于有了一些反应,她疑惑道:
“芽儿,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可以恢复自由之身了?”芽儿顿了一下,把若锦拉进屋里坐下,又关上了门,这才走至李若锦身前,悄声道:
“师父,事情是这样的。芽儿刚刚从师太那儿回话后回来的途中不见了自己的帕子,疑是落在了师太房中,便回去取,才走至师太门前,便听见屋里头有人讲话。奴婢本不打算听的,可听到她们谈及了师父您,便多长了个耳朵凑到窗户前细听,房中师太与其他三位师父在商量您出庵回府的事,后来见有人来了,奴婢便不敢再停留了,忙回静若轩来。”
出庵回府?也就是说她可以离开这个破尼姑庵了?可离开这儿又能去哪儿?若说回丞相府,估计自己的危险系数会更大,一来,自己已经无娘可靠,便宜爹又十年没见自己了,哪会有什么感情,回去了也就是个充数的,二来,在这种封建社会,都是一妻多妾制的,既然原身的娘已经死了,府里肯定是小妾坐大,这样一来,回去了就要跟一群女人打交道,那多可怕哦!可自己的身份不是“灾星”吗,怎么会突然要接我回府呢?总不可能是消灾消完了吧!反正八成不是什么单纯的目的!还不如待在这尼姑庵来得清静。
芽儿见若锦沉思不语,一心以为她激动得傻掉了,忙摇了摇她,小声唤道:“师父…”
李若锦回过神:
“芽儿啊,回去的事以后再说吧,目前也没个明信儿,没准是你听错了呢。再说就算是真的,您看你师父我是不吉之身,回去了又能受到多好的对待,我才不信他们是良心发现突然想起我呢!”
见芽儿由晴空万里转为一脸愁云,李若锦打算换个话题,便道:
“不过芽儿,目前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事呢不是回去,而是你师父我都饿了一天了,你有什么什么吃的啊,我要是饿死了,可就真回不去了!”李若锦目光热切,可怜兮兮地盯着芽儿。芽儿抬头道:
“师父,芽儿该死,刚听到这消息就急着来告诉您,都忘了给您备膳了,您等我一会儿,我这就去!”
李若锦想着等着芽儿去端饭回来给自己,万一路上又出什么状况给耽搁了,今天自己可就真饿死了,再说自己的肚子似乎也等不了这么久了,于是她连忙喊住芽儿:“等等芽儿,我跟你一起去!”
“这可使不得,师父您怎么可以受累呢,这种事就交给芽儿吧,芽儿一定快去快回,您在这等着就好了。”
李若锦敏锐地觉察到芽儿的神色有一丝慌张,似乎很怕自己跟她一起去,是为了隐瞒些什么吗?疑心芽儿不只是怕自己受累那么简单而已,但眼下问芽儿也不见得她肯告诉自己,若锦想了一会儿,心生一计,改口道:“那好吧,你快去快回。”
话落,见芽儿退了出去,李若锦便悄悄地跟在她身后,她倒要看看是什么事让芽儿如此讳莫如深。
一出门,天色竟已经暗了下来,但幸好不是漆黑,若锦还可看清周围的路。整个静若轩中鸦雀无声,看来不知不觉中,一天已经这样过去了。李若锦随着芽儿走过那些弯弯绕绕的廊道,脑子中飞快地记录着走过的路线。
按着这个路线走下去,大概可以知道净水庵的厨房位于庵的东边,李若锦记得以前家里装修规划的时候找风水先生看过,厨房不宜向南,南面属火,火上加火,不利于居家,也不宜在家的中央,因为住宅中心最忌受污,而东边属木,与水,火都能和平共处,看来这个世界对风水也是蛮讲究的,要是能对风水有研究的话,说不定以后去了陌生的地方也能找得到东南西北。可在这个世界自己是个文盲啊,怎么看书啊!
这样想着,脑子中突然飞快的闪过那个赖皮的影子。对呀!自己不是莫名其妙地看懂了赖皮在大石头后写的字嘛!说不定,能看懂这个世界的文字呢。
李若锦正想得欢,却见芽儿停了下来,看来厨房是到了。抬头便见厨房的灯亮着,纸窗上映出两个人的身影,正在谈笑。
芽儿瞅了一眼那人影,在厨房门外停了一会儿,又深深地朝静若轩的方向望了一眼,似是做了什么决定般毅然走了进去。
李若锦便猫着腰紧随在她身后,蹲在门边侧着耳朵听,说话的正是惠儿:
“哟,你这小乞丐,又来偷东西回去孝敬那个灾星了是不是?”话刚落屋里便响起清脆的一声“啪”,然后无何它声,若锦知道定是芽儿被打了,却不吭声,她不由愤然得想要立马冲进去,但转念又想着自己不能冲动,现在进去,估计她和芽儿二人都讨不到好,只好继续听着。
“惠儿姐姐…芽儿不敢行偷窃之事,只是静若师父真的饿了。芽儿只是来取晚膳而已,还望惠儿姐姐,琳儿姐姐将晚膳给我,芽儿先替师父谢过姐姐们了!”芽儿的声音略带颤抖。
“哼,今儿下午,我们去静若轩也没见着那个灾星的影儿,还不知道私自跑去哪儿疯玩了,这会子倒是玩累了知道饿了,叫你这条看门狗来叼骨头了,自己倒坐等着饭来张口,过日子也没见过像她这么清闲的。如今,我们还偏不给了,你回去告诉她,要吃,就叫她自己来拿!”惠儿道。
“惠儿姐姐,这可使不得啊,哪有做奴才的让主子亲自动手的理的啊,惠儿姐姐,芽儿求求您大发慈悲将晚膳给我吧,芽儿可以帮您洗衣服,扫地,干什么活都行,求求你了…”话才刚落,李若锦便听到屋里有人出脚,有人倒地的声音,知是芽儿又受了欺负。
“你这小贱蹄子,这是在提醒我主仆不分吗?我告诉你,那灾星只是光有个主子的名号罢了,像她这样不吉不利之人,说难听点,就是当个奴婢都是抬举她了!”
李若锦在窗外听得咬牙切齿,想着这个叫惠儿的婢女窝在这个尼姑庵里真是浪费她骂街的本事了,这简直就是容嬷嬷翻版啊,也不知道是谁给了她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这样高调说话,看来这净水庵的水也不净啊,不仅不净,而且还深得很,原身能活到现在也真是不容易啊。哎,就是可怜了芽儿这个丫头,还不知道自己主子早已变了个人,现在还为了主子不受辱而自己一个人来受罪呢!
“惠儿姐姐,是芽儿嘴笨不会说话,可是您也不能这么说我师父啊!我师父再怎么说也是堂堂丞相之女啊!我相信她总有一天会回去的!”芽儿突然坚持了起来,一脸勇毅地等着惠儿的耳光下来。
惠儿刚抬起手要个芽儿长个教训,却见厨房的门被重重地推开了,来人正是李若锦。
惠儿只是微微愣了一会儿便又恢复了嚣张跋扈的姿态,盯着芽儿道:
“我倒是谁呢,原来是你那灾星师父受不住饿来讨饭了啊!”
芽儿猛地回过头见来人真是若锦,惊讶地瞪大了双眼:“…师父,您怎么来了…您赶紧回去啊!”
见芽儿一身狼狈,嘴角乌青带血,发丝凌乱,却还想着自己,李若锦虽心疼但更多的是愤怒,只是此刻必须冷静下来,她压抑着语气道:
“回去?回去做什么!等着你在这儿被打死吗?”复又转头朝着惠儿,目光微冷:
“我竟不知一个奴婢也敢在这儿欺仆灭主了,不仅如此,还专喜干些偷鸡摸狗之事!”这句话似乎触动了惠儿心中某处软肋,她急忙辩道:
“你这灾星,胡…胡说些什么呢!我何时干过鸡鸣狗盗之事了!”若锦知她心虚,更知她忌惮她上头的主子,便打算让她自乱阵脚线先:
“那你可还记得今日午时都去了何处?做了何事?食了何物?如今可消化了?”
怎么可能!这灾星如何会知道自己…莫非她根本没出屋子而是故意躲起来了?可静若轩就这么大,自己明明没见到她的,她一定是在故弄玄虚!
“我食了何物,做了何事,还需要向你这个灾星汇报吗?也就你那个蠢丫头听你的。”惠儿言辞凿凿,声音却带着一丝不安,她偏过头看向琳儿,想要得到点回应,却见琳儿正背对着她坐在几步外一凳子上,惠儿便唤了她一声:“琳儿妹妹,你怎么杵在那儿?”
然而琳儿仍旧未有何反应。
李若锦也起了疑,这琳儿自己似乎从门外进来到现在都未听她说过话,难道这是在隐藏实力?
琳儿的无视似乎引起了惠儿强烈的不满,惠儿又唤了她几声,语气略含愠色,见她仍旧不动便上前推了她一把。谁知那琳儿整个人跟尊石像似的从凳子上跌落到地上,朝上的面容微黑,嘴唇乌青发紫,七窍流血。
琳儿死了!三个人几乎同时反应过来,惠儿忙小步往后退开,手捂着嘴,颤抖着说不出话来,脸上早已没了早先的盛气凌人,似乎被吓得不浅。这边芽儿忙从地上起来,挽住若锦的胳膊,一脸的惊恐。
李若锦更是大怔,这可是她存活至今第一次看到一个活生生的人死在了她面前,就在刚刚下午,这个年轻的小丫头还犹豫着不敢偷吃她的粥,这会儿没过多久竟就死了。李若锦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她虽未露出似芽儿与惠儿那般的惊恐之状,内心却早已不平静了。琳儿的死来得太突然太离奇了!
刚刚还剑拔弩张的三人如今都在平复着这冲击带来的刺激。
李若锦怔怔地看着倒在地上的琳儿,琳儿的死状似是中毒之状,她又看向琳儿露出的手,果见她指甲发青。现代的医学发达,自己也很少生病,自然也不会去涉及医药方面的知识,便也无法专业地判断琳儿究竟中的是何毒,她不禁暗恨自己怎么当初不多读点书,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啊!
可琳儿只是净水庵小小的一个尼姑罢了,有谁会想要害她呢?想到这儿,李若锦一下子没了线索,站在原地发愣。
倒是惠儿,早已停止了哆嗦,眼眸中闪过一丝阴光,她走到琳儿的尸体前,跪了下来,突然大声抽泣了起来,用一种算是仇恨的目光朝若锦这边投射过来,口中泣道:
“琳儿妹妹…你这是怎么了?你平时一直好好的,如今怎么成了这般模样,你可别吓姐姐啊,你告诉姐姐,是不是有人害你的!”惠儿又拭了拭莫须有的眼泪,作出楚楚可怜的样子朝若锦哭泣:
“静若师父…我知道平时我和琳儿对您有所得罪,您心中自是不满,可您怎么可以用这种手段来报复我们呢?琳儿妹妹和您有多大的仇,您竟要狠毒到害她性命!”
李若锦朝她翻了个白眼,哼,改口倒是改得挺快,这速度都快赶上她翻书的速度了,看这形式,是打的要把一条人命诬赖到自己身上的算盘了,诬赖人也不先打个草稿就把脏水往别人身上泼。
李若锦刚想开口质问却被芽儿抢了先:
“惠儿姐姐,你怎么可以诬赖我师父呢,大家刚刚都看见了琳儿姐姐是突然暴毙的,我师父才刚刚进来又怎么会有机会去害琳儿姐姐呢!”
李若锦知芽儿护主心切,却更知惠儿是不吃讲理这一套的。但眼下,琳儿确实是死在她们面前的,而且死的蹊跷,谁也脱不了干系。可琳儿究竟是什么时候中毒的呢?李若锦细细地回忆着。
“我说你师父是凶手自然不是空口无凭的,你师父素来与我们不合,说不定早就想害我们了,而且琳儿是在你师父进来后才死的,你说,她是不是杀人凶手!”惠儿一脸的冤屈,要多逼真就有多逼真。
又是个演技派!怎么走到哪里都有演技派呢!李若锦不由懊恼,开口道:
“我若是真想害你们,首先要害的也是你不是琳儿好不好!更何况我还没这么高超的杀人技术呢,你若定要说是我害的,好,那你倒是说说看我是如何害她的?”
“谁知道你是用什么阴毒手段害的琳儿,你平时就老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说不定就是用那些东西害琳儿的!”惠儿道。
奇怪的东西?什么奇怪的东西?难道原身还真想害她们?若锦疑惑地朝芽儿看去,想要得到解答。见芽儿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她就更郁闷了,莫非她才刚穿过来就要替原身背黑锅不成?
“你看,连你的婢女都指证是你了,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走!跟我去见师太!”惠儿抓住这个机会大声道,又忙从地上站了起来作势要过来拉若锦。
“不用去见师太了,师太已经来了!”屋外响起了一个严肃古板的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