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容言和李若锦出府去四方楼的同时,楚语薇跟着楚少瑜回了府邸,二人换了身便装后也坐马车去了四方楼。
楚语薇依旧是一身火红色,只不过少了些宫装的严肃,看着倒更像是一个张扬的普通少女。相比之下,楚少瑜脱去朝服后只着了一身简单的米黄色轻袍,身上散着浓浓的书卷之气,静得沉稳。
二人坐在马车内,一动一静,倒也十分可观。
“四哥,快给我说说那个李若锦,言哥哥怎么会允许她住到府上去?”楚语薇抓着楚少瑜的胳膊,一脸焦急,她早就想问了,奈何总找不到合适的时间,这会儿在马车里总算是得偿所愿了。
“六妹可还记得皇祖母六十岁大寿时,有个小女孩绊了杜国师一脚,然后跳进宁寿宫放生池不见了这件事吗?”楚少瑜静静地看着对面的少女,没有继续说下去,等着她回想。
“当然记得,当时我还觉得这个小女孩胆子很大呢,连国师都敢招惹,比我还刁蛮。不过她也真是笨,皇祖母的放生池深得很,又与宫外的护城河相通,跳下去死了没准连个尸体也找不到,真是可惜了。”楚语薇放开抱着的楚少瑜的胳膊,神色黯黯,轻轻叹了口气,似乎很是惋惜。
“她可不笨,不仅不笨,还狡猾着呢!”楚少瑜开口道,语气中带着几分赞许。
“四哥怎么这么说?”楚语薇抬眸。
“你可还记得我当年送了份什么寿礼给皇祖母?”楚少瑜道。
楚语薇凝眸想了想,须臾,突然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从小到大,我觉得那时候该是四哥你最狼狈的时候了!我记得当时四哥你来得特别晚,众位皇兄都送完寿礼了你还不出现,大家都以为你定是要送个什么惊羡众人的大礼了,结果……哈哈哈……四哥你竟然跟只落汤鸡似的捧着一束荷花前来贺寿了!我当时还不敢相信那是你!”
“那确实是我从小到大最狼狈的时候了,但其实当年我准备送的贺礼并不是那束荷花,而是一艘我亲手做的小舟。”楚少瑜眼眸深邃了起来,追忆着少年时的往事。
“那你怎么临时改主意了?”楚语薇问。
“哪里是我改主意了,当时我划着小舟刚要从河道驶进皇祖母的宁寿宫,水里就突然窜上来个满身挂满水草的小女孩,二话不说就将我从舟上推了下去,划着我的舟逃走了。我因为想给皇祖母一个惊喜,船上便没安排仆从,所以没人拦得了她。幸得当时是盛夏的天气,我水性也不差,这才堪堪游到了宁寿宫的放生池赶上了祝寿,既然寿礼没了,便只好随手采了束荷花做寿礼。”
楚少瑜伸手抚额,谈到多年前的往事时他还感受甚深,似乎刚刚经历过一般。
“把你推下水的那个小女孩莫非就是跳下放生池的那个?”楚语薇立即反应了过来,联系当年两件事情发生前后的时间,十有八九就是了。
“当年我也是事后才听说了在我到宁寿宫前还有这么件事,前后一联系,就是她错不了。”楚少瑜嘴角微勾,明月般的眸子里闪着点点的光。
“四哥,我问你李若锦是谁,你却跟我说这些说了许多,不会是想告诉我当年那个小女孩就是她吧?”楚语薇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带着惊讶也带着些许不情愿。她本来是打心里有些喜欢那个女孩的,可她若是跟容言纠缠在一起的话,她恐怕就不会喜欢她了。
楚少瑜点了点头,“正是。”
“这不可能?四哥你一定是弄错了,李若锦不是相府小姐吗,怎么会做这种事?”楚语薇实在不想讨厌那个小女孩,更不愿意相信她就是跟她抢言哥哥的李若锦。
“我也觉得不可能,但她确实就是。当时她将我推下水的时候,我伸手拽她没拽住,倒是从她身上拽下一样东西来。”
楚少瑜顿了顿,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他伸手从怀里取出了一个有些陈旧的石榴型荷包,荷包的颜色已经成了暗旧的红,正面绣着莲花,背面绣着个清楚的“锦”字,荷包虽旧,但看得出主人将它保管地很好。他将荷包呈到楚语薇前,示意她看。
楚语薇接过荷包,细细地将荷包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又交还到了楚少瑜手上,抬头询问:
“这是那个小女孩身上拽下来的?这荷包上虽然绣着个“锦”字,但天下名字里有这个字的人有好多呢,四哥你怎么就确定她就是李若锦?”
“因为这个荷包是我母妃绣的,我这儿也有一个。”话落,楚少瑜又从怀里取出了一个荷包放到楚语薇面前。
这个荷包明显也已经很陈旧了,同样是石榴型的莲花荷包,唯一与另一个荷包不同的是背面绣着的是一个“瑜”字。楚语薇细细地比对了一下两个荷包,绣针手法果然是同一个人的,她有些疑惑:
“四哥,这是怎么回事?”
楚少瑜收回楚语薇手里的荷包,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放回了怀中,他垂眸道:
“你可知李丞相的已故去的夫人是谁?”
“不是当初右相府的大小姐么?”楚语薇道。
“嗯,她也是李若锦的母亲,我母妃未出阁前的手帕交。我母妃曾与她约定将她未来的第一个女儿长大后许我为妻,且为她取名为“锦”,这对荷包就是当初的信物。可后来李夫人过世的早,她唯一的女儿,也就是李若锦,被国师视为“灾星”后就送去净水庵静修了,这笔婚约母后便没有再提起。这也是你对她没有印象的缘故。”
楚少瑜平缓的声音一字一句地叙述着,仿佛是在讲一个安静的故事,马车里回荡着他清润好听的声音。
“既是如此,她不是该在净水庵呆着吗,怎么如今会在言哥哥府上?”楚语薇一想到突然半路杀出个本该是她四嫂的程咬金,就觉得难以冷静。
“早些日子前,父皇与国师商议将她派去天机国和亲,李丞相也同意了,这才将她接回了府。至于她在德王府这件事,四哥也是刚刚才得知的,今日早朝上,父皇有意将李若锦归于杜国师门下管教,李丞相却说她已在容世子门下管教,据他所说,他女儿未受教多年,又有“灾星”的晦称,天策上下无学师夫子愿意管教她,只有容世子愿意接手这差事,这才将她送去德王府学教。”楚少瑜将事情原委缓缓道来。
“哼,谁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我就不信只是去学教那么简单。”楚语薇撅起嘴,偏过头,突然又道:
“四哥,那父皇怎么说?到底是将她归于谁门下教养?”
“今日父皇没有明说,相必也是因为对方是容世子才不好驳回,而估计明日早朝会给出个答案吧!”楚少瑜伸手撩了撩车帘,看了眼车外,回头又对正在沉思的楚语薇道:
“四哥今日是想告诉你,在父皇没有做出决定前,你最好别因为一时冲动而生事,此时关乎容世子,杜国师,李若锦三方人,各中算计没你想的这么简单。再过一会儿就到四方楼了,你吃完玫瑰烧鸡就回宫吧,别去德王府生事。昨日你大闹花满楼已经将皇祖母气得不轻了,你要是再惹些事,以后就算是四哥,都没办法带你出来了。”
楚语薇扁了扁嘴,本来还想说些什么,却也觉得楚少瑜说的在理,只好不情愿地点了点头,双手合拢:
“知道了四哥,但愿明日父皇是让她去杜国师那儿教养吧,不然我肯定难以善罢甘休的。”
“你呀你,四哥本来以为你这么眼高于顶的公主是永远不会喜欢一个人到这种程度的,看来还是我想错了。”楚少瑜无奈道。
“其实我当初也是像你这么认为的,但那是没有见到言哥哥之前。四哥啊,有些人是只要见一面,你就会难以忘却的。”楚语薇嘴角微勾,脸上洋溢着少女的光芒,只有在提起容言时她才会有一点儿娇羞。
“看来,这世间不可能的事或许也是可以变成可能的。就像你所说的,有些人,哪怕只是见了一面,也会让你难以忘却。”楚少瑜垂下眸,盯着自己放着荷包的怀兜,若有所思。
“嗯,言哥哥总有一天会喜欢上我的。”楚语薇小脸红扑扑的,满是希望的光芒。
楚少瑜抬眸看了她一眼,伸手扶额,有些失笑,她这个妹妹和他想的似乎完全不是同一回事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