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晓玲哭哭滴滴的跑回家,家里这个点通常都没有人。她一个人趴在餐桌上闷头抽泣。她委屈极了,这些日子的压抑倾泻而出,越哭声音越大,最后嚎啕大哭。
父母为了她能上这个贵族学校,把自己苦心经营多年的饭店给卖了。其实饭店的生意很好,有很多固定的客户,口碑不错,回头客也多。就为了能上这个学校,什么都没了,原来在城郊一百多平的大房子也卖了,一家三口现在就住在这个不足二十平米的破房子里。一百多平米的大房子换了这么二十平。
什么所谓的学区房,除了价格昂贵,其他的一点好处也没有,冬天冷夏天热,阴天潮湿还漏雨。本来以为整个区域都是这样,可是看看人家苏夏家的房子,规规矩矩风水和谐的四合院,光院子就不止二十平。苏夏住一间,她妈住一间,保姆住一间,还空着一间。厨房、浴室、麻将室、琴室,书房应有尽有。同样是人,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差距。就算不跟苏夏比,那岚晴家也有一百多平,三个卧房啊。
再看看人家天天吃的穿的用的,哪一样能比的。论相貌,阮晓玲知道自己绝对能排第一,论成绩,虽然赶不上苏夏,但是与岚晴比,那是绰绰有余。可是,为什么她们俩在学校那么受欢迎,在哪都混的开。那么嚣张跋扈,还那么受优待。自己跟她们一起,完全就是个混吃混喝的小跟班。
本来父母自己开饭店当老板,想几点回家就几点回家,现在父母应聘到“风星海大酒店”,一个做厨子一个专门洗菜,不到十点,都不能下班。
她父母还让她跟苏夏她们处好关系,每天在人家家蹭饭,能省不少钱。苏夏还经常带着她们出去海吃,什么海鲜自助,什么法式西点,什么日式料理……岚晴也偶尔回请。可是她呢,她哪有钱,难道要请人家大小姐去路边吃麻辣烫吗!
她没有本事质疑父母的决定,也许父母说的对,人的一生外部环境很重要,不然也不会有孟母三迁的典故;跟什么人交朋友也很重要,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可是,可是,为什么她觉得活的这么辛苦,这么压抑。每天早晨一睁开眼睛,就在想,要怎么样硬着头皮过完这举步维艰的生活。要怎么样面对苏夏跟岚晴那样的大小姐,她们表面上不计较什么,怎么能保证背后不说什么,说她寒酸,说她小气,说她矫情,甚至说她虚伪……
她哭累了,就站起来冲了一包方便面,含着泪吃完了泡面,把泡面推到一边,拿出书本写作业。也不知道写了多久,她觉得好困好困,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一直到父母回来。
阮父拧开门,将自行车搬了进来,阮母跟在后面嘟囔,“哎呀,这么点地方,把车放外面得了。”
“那不安全。现在是非常时期。等咱丫头出来了,日子就好过了。”正说着,发现阮晓玲不好好做作业,居然趴着睡着了,阮父大声叫了起来,“你个死丫头!这才几点,就睡觉!花这么钱给你念书,是让你成天睡觉的啊!”
阮晓玲猛然惊醒,“对不起。我太累了。”
“你有什么累的。你有爸妈累吗。你妈洗了一天的菜,两只手在冷水里泡了一天!你干什么了,除了坐着听课,可不就是跟苏夏岚晴她们玩。还敢说累!”
阮晓玲终于爆发了,推掉桌上的书本,站了起来,“我是心累。我的心很累。你们懂不懂什么是心累!”
“小丫头片子,能耐了,还说什么心累?你看看爸妈顶着这么大的压力让你上这么好的学校,我们都没喊心累。你倒喊上了!你对得起我们吗!”
“对不起!对不起!我谁都对不起!我不要念了!我要转学!”
阮父举起手,咬咬牙,目光如炬的看着阮晓玲,终于还是没舍得下手。
这个时候阮母赶紧上来劝阻,将阮父那只高举的手臂拉了下来,“哎呀。别激动呀。或许丫头有什么心事呢。孩子大了,多少有些小心思。”
阮母又过来拉晓玲,把她的手拉到胸前,“有什么委屈跟妈妈说说。”
阮晓玲狠狠的抹掉脸上的泪水,恨恨的说道,“没什么。就是不明白,干嘛放着好日子不过,要过这种生活。我看这学校也没什么好的,老师学生个个都是势利眼。没一个有良心的。”
是啊,本来以为苏夏那人虽然自以为是,但是大大咧咧的也好处,如果非要在班级里选一个做朋友的话,苏夏是个不错的人选。可是,今天才知道,人家根本没拿自己当回事,居然还开起了自己的玩笑,居然指使仇旭那样的人来给自己难堪,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画人画皮难画骨。
阮母深深的叹气,“哎,是爸妈没用。让你受委屈了。可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你这么聪明,这么漂亮,爸妈是怕浪费了好苗子,这才辛辛苦苦供你读书。希望你出人头地。读书固然辛苦,环境亦可造就人才。你要好好利用身边的资源。你明白妈妈的意思吗?”
阮晓玲并不太明白,看着母亲,轻轻的摇头。
阮母过去读过些书,可阮父一直都是个厨子,是个粗人,他一拍桌子,指着女儿说道,“这都不明白。你妈的意思是让你不仅要在读书方面下功夫,人际方面也要抓紧。这学校里的人脉可不比外面,个个都是人中龙凤。就算你学习不成,考不上理想的大学,能找个有钱人嫁了,也不错。从小到大,人人都夸你漂亮,将来一定是富贵命。我们也能跟着沾沾光……”
阮母一直在旁边摆手,示意阮父不要再说了,就算有这样的打算,也不能明着跟丫头说啊,可是阮父一点眼力劲都没有,话头一起非说完不可,阮母只好开口打断,“行啦!我可没想要沾谁的光,这是对下一代负责任。读书考上好大学,才有出头日。真要是找了个不错的男朋友,我们当然也高兴。这得看缘分。算了算了。丫头说累了。我们都洗洗睡吧。都累了一天了,明天还得早起。”
房屋小,也没有隔间,洗漱还得到外面的公共区域,第一条横巷的拐角,有一个公用的洗手间和洗衣池,每个月都有人来收一次管理费,大家都可以用。
二十平的房子只能当卧室用,摆了一张桌子三张椅子,两张小床。两张床中间用布帘子做隔断,有时候阮晓玲自己睡,有时候跟妈妈睡,因为爸爸越发胖了,跟妈妈睡在一起有些挤。
没过多时,阮晓玲的家里已经熄了灯。
然而,苏夏家里却仍然灯火通明。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又吵着要喝枣仁红豆汤,安安神。
家里的阿姨都睡了,又无奈的爬起来给小祖宗做汤。
苏夏半坐在床上,若有所思的用汤勺搅着汤。
阿姨困得直打哈欠,“哎呀,你快喝吧。我等着洗碗呢。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甜了。你嫌我不够胖啊?”苏夏的心情不好,但又找不到宣泄口,每当这个时候,阿姨就倒霉了。
“你胖的可爱呀。你看你这小脸,粉嘟嘟的,多招人疼。”阿姨才不点炸、药包呢。
“不喝了。拿走。以后少放点糖。给我冲杯牛奶吧。我睡不着。”
“是不是前边的麻将声太大了?”阿姨想转移苏夏的注意力,别老在她身上打主意,她真是困了。
这阿姨,名叫苏娟,算起来还是苏夏的远方表姑,太知道这大小姐的脾气了。
苏夏仔细一听,还真是哗啦哗啦的麻将声,“对呀。你说我妈也真是。这也太敬业了。废寝忘食的。好歹以前也是个大好的文艺女青年啊。怎么堕、落成这样了。不行,我得管管。”
苏夏套上睡衣,穿好拖鞋,穿过院子,站在麻将室门口,清了清嗓子,学着男人的声音吼道,“警察。查赌博。开开门。”
里面的一个妇人顿时慌了神,“哎呦,是不是今天晚上玩的太大了。赵大萍,赶紧给你检察院的老公打个电话。”
夏晨是一脸的哭笑不得,“别打了。是我那胡作非为的丫头。估计谁又惹到她了,找茬呢。别理她。让她跟苏娟闹腾去。我这坐庄呢。今晚的手气太好了。是得玩大的,玩小了没劲,老打瞌睡。”
苏夏拍了一阵门,没人理她,自讨了没趣,狠狠的在门上踹了一脚,“小点声!我烦着呢!”
走回来的时候,发现苏娟已经在打呼了——这睡眠也太好了吧。
苏夏烦心的事可不止一件两件。
本来一个封小野,就够让她闹心的了。她让岚晴去打听封小野的情况,岚晴不愧是情报局的,得到消息说封小野是官二代,他爸是市水利厅的厅级领导,妈妈是市立医院的妇产科主任。从小到大,除了看书学习打篮球,没有任何不、良嗜好。因为学习刻苦,没有时间谈恋爱,至今初恋还是空白。这么好的身份这么好的相貌这么单纯的经历,果真是男神啊。
苏夏越想越动心。问题是,她也很单纯,在感情上从来没有主动过,有时候她还真羡慕岚晴的大胆,有心仪的人选,就赶紧写情书大胆去表白,被拒绝了,大不了再换一个目标。可是她怎么也没有这样的勇气,如果被拒绝了,日后还怎么相见呢,还不得羞死。所以她也只能经常暗送秋波,给点暗示什么的,也不知道封小野是真单纯还是假木讷,一直无动于衷。
仇旭这个人也不让人省心,班主任给她下达任务,让她好好看管他。可是这样一个资深混混,哪里肯服管教,让他别抽烟,他非抽给你看,让他不要逃课,他倒好,除了班主任跟美女小方老师的课,几乎看不见人,早读偶尔过来聊天睡觉,对他打也打了,骂也骂了,真是无计可施了。这样也就算了,现在居然打起阮晓玲的主意了。阮晓玲那么美,成绩又好,那不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吗!
最要命的是,这件事还让阮晓玲误会了。要怎么解释呢?还是要请神婆帮忙才行。
苏夏实在是睡不着,又爬起来找手机。一看时间已经十一点多了,岚晴肯定在做美梦了。还是明天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