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间,教导处派来几个学员在走廊处升起了炭火。
学生们争先恐后的往火盆那边跑去。
苏夏努力的往里进,怎么挤都挤不动,只得站在人群外围,感觉这种人头攒动的热量。
她靠在护栏上,远远的看见曹旻拿着一个空矿泉水瓶,跑过桃李楼,走过一片空地,越过花园,钻过假山,走过小桥,去往综合楼方向……
雪地里印着他蹒跚的脚印,一对一对的蜿蜒排开,她似乎看到了一种固执的孤独。
苏夏隐约有一种担心。
曹旻跑完一圈回来的时候,封小野正好在喊,“起立。”
大家喊,“老师好。”
他喊,“报告”,满头满身都是雪,气喘不止,嘴里呼出的热气,在睫毛处结成细小的冰晶。
班主任让他进来。
他跑进来,怀里鼓鼓的。
他回到位子上,悄悄从怀里掏出那个灌满热水的透明塑料瓶。他的手通红,不知道是冻的还是烫的。整个附高,除了宿舍楼就只有综合楼有自动热水机。
苏夏的担心是对的——曹旻果然做了这样的蠢事。
曹旻把那个被开水烫的变了形的塑料瓶裹上自己的毛线背心塞给苏夏,“给你。快捂捂手。瞧你手冻的!笔都拿不了了。这节课还要单元测验呢!”
苏夏不是铁石心肠,即便在心里骂这个曹旻是蠢蛋,可是她不能不感动,可是感动不是悸动。就算曹旻对她再好,她不喜欢终归是不喜欢。她活了小半生,向来都是清醒的,一是一,二是二,红是红,黑是黑。
可是当下,她看着那个特殊的暖水袋,却犹豫了。如果决绝,便伤害了别人的一片好心,如果接受,那意味着默认了别人的好意。
苏夏抬眼看着曹旻的眼睛,她想跟他说,如果一个女孩不喜欢你,你何苦做这些蠢事让她为难呢。你何苦委屈自己,又难为别人呢。感动可以是爱情的一部分,但是它永远不可能代替爱情而存在。
“还是算了。你自己暖暖吧。别感冒了。”苏夏还是拒绝了。
曹旻说,“我不要紧。我都出汗了。正热着呢。你快拿着。一会开始考试了。”
封小野正在分发试卷。发到苏夏位子上时,苏夏有些紧张,她不想让小野看见她与曹旻拉拉扯扯的,于是一把拉过水瓶,塞进了桌肚。
曹旻闷着头,笑了起来。
然后大家开始拿笔做题。
苏夏确实双手僵硬,拿不住笔,只得拿出塑料瓶暖手。她把手伸进毛线背心里,便感觉全身都暖和了起来。她应该跟曹旻说一声谢谢,她凑近他,他在埋头写字。她想想还是算了。没必要吧。是他非要这么做,谁也没逼他。他喜欢她,是他的事,她不喜欢他,是她的事。她的事本来就不关他的事。还需要解释什么呢?一切都是他自己心甘情愿。
他爱她时,她却爱着另一个人。一切都是错过,一切都是纠葛。
爱情,本来就是这般折磨人又让人欲罢不能的东西。
她接受了他的好,于他来说,本就构成恩赐。
如此这般,是谁应该感谢谁呢?
一节课,苏夏无心做题,没写几题,思绪就开始乱飞。想想小野,想起若兮,又看看身边的曹旻——为什么爱的人得不到,不爱的人又摆脱不了。
人生大概就是因为不如意,才要付出努力挣得如意吧。也因为不如意,才使得人们对那如意的日子充满期待充满向往吧,才使得真正盼到了如意的那一天,方才知道那有多美好。如果人生只是一片坦途,那生活就只剩下吃喝睡,空空的等待死亡,便也没什么意思。
如此想来,她在过一种很有意义的人生,努力的考学,得到社会的认可;努力的气走章律,得到合家团圆;努力的排除万难,得到她要的真爱……
“想什么呢?都快下课了。你怎么还不写?”身边的曹旻有几题不会做,正想斜眼摘抄几个公式,却发现苏夏就只写了几个填空。试卷一片空白。
苏夏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正在考试,“完了,完了。你怎么不早说!”,她赶紧从温暖里抽出手来,奋笔疾书。
曹旻笑——这个苏夏总以为自己很清醒,却时常搞不清状况——聪明的糊涂虫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