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曹旻躺在自己房间的大床上,辗转反侧。
他多想冲出去,撞开若兮的房门,将他暴打一顿。他知道,若兮不喜欢苏夏,就为了让自己难过,就去欺骗苏夏的感情。
他想,如果苏夏真的爱上若兮,受伤的只能是苏夏。
因为在曹旻看来,这个若兮根本就没有心。
多少年来,曹旻从来就没见过若兮真正喜欢过谁。
曾经有个女孩为了爱这个无心之人而割腕自尽,曹旻作为当事人的弟弟,为哥哥感到愧疚,独自跑到医院照看那个女孩。
女孩被抢救过来,心心念念的想见若兮一面,如果见不到若兮,就拒绝继续治疗,固执而寂寞的等死。
任曹旻打爆若兮的电话,若兮始终没有出现。就只是冷冷的说,他不想在自己不喜欢的人或事上浪费时间。
从此,曹旻便知道了哥哥的冷血与无情。他认为,哥哥只会做对自己有利的事,不会因为怜悯谁而放弃自己的利益。从此,他便不再努力想要挤进哥哥的世界,因为这个世界从来都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道不同不相为谋,挤不进的世界,却要硬挤,到头来还不是为难了别人,又作践了自己,那又何必?人贵有自知之明。
从此,他走他的阳关道,他只管他的独木桥,只是他仍嫌自己的阳关大道不够宽敞,偏偏还要挤掉他的独木桥。他已经退无可退又无险可守,只是要将最后的情感信仰也要拱手相让,实在另人忍无可忍。
曹旻睡不着,索性坐起来翻出日记本,跟自己对话。
他拿起钢笔在白纸上写道:
我不能失掉我最初的信仰。
我爱她,从八岁那年开始,我就默默的跟着她的身影,看她在校园里耀武扬威,打抱不平,像女侠一样叱咤风云。我又时常偷偷的潜伏在她卧房的窗檐下面,看她弹钢琴的侧脸,看她清纯如水的模样,看她落在黑白琴键上那一双雪白而修长的手。
我听见老师表扬她聪明伶俐,学什么都是一看便知一学就会;听见她拿到奖状吵着要买各种巧克力,也偷偷的听她安静的弹琴,听她所有弹奏的曲子,透出那般清澈的回音。
她的曲子始终没有忧伤,她的曲子可以治愈我的心病。她的曲子陪伴我越过人生最艰难的一段丧母之痛。她的曲子给我力量,让我斩断荆棘,冲出黑森林,再一次迎接阳光的普照。
她是我人生的信仰。
我不能让任何人践踏我的信仰。或许我能容忍别人从我身上踏过,但不能容忍任何人觊觎我的信仰。我为信仰而有了喜怒哀乐,我为了信仰而生活,我愿意为信仰耗尽一生的血肉,也愿意为信仰做任何的牺牲。
若兮不可以。若兮他不配。
可是现在我要怎么阻止这一切走向万劫不复?
我要对苏夏好,倾尽全力对她好。这一点,若兮做不到。他是高高在上的公子哥,他的人生观与价值观告诉他,他是不可一世的太子爷,只有别人讨好他,他不可能低三下四的去讨好别人,只有别人对他好,他不可能也没能力对别人好。他除了外表光鲜,他什么也没有。他其实比任何人都可怜。因为他迷茫,因为他没有信仰。
苏夏真的会喜欢他?又或者只是一时间迷惑上了他的王者光环?不管怎么说,这种感情不可能长存。我所理解的女人,如同我过世的母亲。不仅想要荣耀,更需要的是男人的关怀与呵护。女人是水做的,时常会因为感到湍急的寒冷而流下热泪,将仅存的热量也挥洒殆尽。如果没有男人的温暖,她们终究会冻结成冰。
若兮本就冷酷,他的热量连自给自足都不够,拿什么给别人。所以我要给她所有的温暖。让她领悟到什么才是真爱。让她早日从幻梦中醒来,走进真真切切的现实,走进硕果累累的伊圃园。
如果她愿意,如果她给我机会,我定要生死相依,我定要许她一世温情。
……
曹旻买下了那个戒指表。他很细心,昨天躲在角落里,看见苏夏看这个表的眼神,分明是恋恋不舍。若兮无心,随手便给扔了。还好老板娘一共进了两枚。他便买下了另一枚。
今天来到教室,便送给了苏夏。
苏夏拿起那个表,仔细看了一下,跟她昨天看中的那一款一模一样。可是老板娘明明说只进了一个,不买就没了。她抬眼看了看曹旻,不像是个爱随便花钱的富家子弟。这个表,连她这个败家女都嫌贵呢。仔细一想,莫不是这个曹旻从垃圾桶捡回来的吧?!昨天他跟踪她,然后捡起若兮扔掉的东西,这个推断比较合情理。
她苏夏就算再喜欢一样东西,也不可能弯腰去捡。就算是黄金,一旦与垃圾同出一处,那便也受了污染,成了一路货色。
她把表塞还给曹旻,“不要。你自己留着吧。”
“你不是喜欢吗?”
“一个人就算再饿也不能吃嗟来之食。况且,我又不饿。”
曹旻不再勉强,收起了那枚表。他想,苏夏还是与一般女子不同,如她这般气节,又怎么会爱上若兮的王者光环?难道另有隐情?
这天,气温突降,下起雪来。雪越下越大,初如柳絮,渐似鹅毛,漫天都是乱舞的梨花。
雪下了整整一天。校园的水泥地面上,集满了白崖崖的晶体。
学校的暖气从来都不争气,每年最热或最冷的时候,都要掉链子。好像机器也会闹情绪,越是使劲的用它,它越是要闹个脾气出来。
一天之内,师傅过来修了两次。下午的时候,这破机器又罢工了,冻得苏夏缩成一团,咬着牙,不停的抖。
说什么十年寒窗苦,这才感觉到是真真的苦。遥想多年以前,没有暖气的时代,前辈们都是怎么挨过漫漫寒冬的。要不怎么说,过去出的都是社会精英,如今出的都是富二代呢。
偏偏第二节课又是小邹的英文。一上来就要报听写。
苏夏好不容易从袖口里掏出蜷缩在一起冻得发麻的拳头,伸开僵硬的手指,费劲的翻开听写本,可是笔却怎么也拿不稳,只得用手掌握着,鬼画符一样的书写。
小邹老师报:“stiffness”。
台下一通抱怨,“手都冻僵了。怎么写啊。自习算了嘛。”
“累不累想想革命老前辈,苦不苦想想长城两万五。看你们一个个娇气的。要回到革命年代,你们一个个都是贪图享乐的卖国贼。读书的时候,不吃点苦,将来苦日子在后头。人生是一场平衡,要么先甜后苦,要么先苦后甜。从小甜到老,那还不得糖尿病?!”
学员们嬉笑了一阵,也不再抱怨,开始咬牙书写。
曹旻凑过来,问苏夏,“很冷吧?看你浑身发抖。我的衣服给你穿好不好?”
苏夏没好气的冲他,“不要你管。写你的字去。我乐意吃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