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庐内,闻人归衣突然静了下来。
这种静并不是不说话,而是整个人气息郁结了起来,沉闷闷的。
“是不是,我给你带麻烦来了?”闻人归衣问着苏娘。
难怪,难怪苏娘总是不乐意搭理他。
苏娘想想这事儿,却是突然掐着阿绯脖子上的皮毛提了起来,拎到半空中,任那阿绯四只爪子乱抓乱踢,道:“要惹麻烦,也是这小东西惹的,与你何干?”
阿绯颇为哀怨,怎么苏娘还把账记它身上?还有……它阿绯可不是猫,不是!怎么像拎猫一样拎自己?! 顺手将阿绯扔了出去,阿绯稳稳落地,又讨好般地蹦到苏娘腿边蹭着。
苏娘叹了口气,道:“不过,这酒庐本也只是个遮风避雨的地方而已,袁家军入了洛城,这里怕也不会那么安宁了,今后你们将去哪儿将作何打算,还是早些决定的好。”
“苏娘你呢?”乔焕首先问道。
他不知自己从哪儿来,也不知道自己将会去哪儿。只知道自己要活着,要活着等阿傒来找他。而这世上与阿傒曾经有过联系的,只得苏娘一人。
他只觉得,自己只能跟着苏娘。
苏娘笑笑,道:“我亦不知,我接下来会去哪里。”
白刑天伸了个懒腰,道:“反正天大地大,我白刑天继续捉妖斩妖,等我灵力再上一层楼,便又可去寻那傲因了。”
苏娘挑了挑眉,却似想起了什么,眉头微微一皱,少有的认真,问道:“白刑天,你可听说过魔界七子?”
白刑天见苏娘神色不再那么的淡然悠闲,心下紧了紧,点点头,道:“自是听说过,魔界尊者座下七名大将,有的曾为仙,有的曾为妖,还有的曾是人,但无论根源为何,均在千年之前入魔而成魔,被魔界那唯恐天下不乱的尊者收在了麾下。怎会突然提起这个?”
苏娘不无忧心地道:“那你可知,魔界七子排名末尾的两个,能力为何?”
白刑天想了会儿,毕竟魔界那些魔物并不会轻易混入世间来,魔性小一些的倒还好,魔性强的若是来了,必定会被仙界和妖界发现,第一时间便会斩杀了去,哪里还会留得作孽?所以世间这些捉妖人或者道人们,对魔界的事情都只是一知半解,并不清楚。
白刑天有些犹豫地道:“似乎,一个擅长魔阵,另一个……”
“噬魂。”苏娘接着道:“一个擅阵,一个噬魂。”
“这……”白刑天似乎有些明白苏娘要说什么了,上次苏娘额头的伤,说是车鬼所造,而车鬼噬魂;这洛城城主府的阵法,世间未见,怕也来者不善。
“今日那道士手中,应当是前尘镜,也是那魔界七子擅阵者手中的灵物。”苏娘将这些联系了起来,道:“袁守璟身边的两个道士,怕就是入了世间的两个魔物。”
苏娘还记得,之所以自己会知道前尘镜,乃是多年前还在无妄山的时候,有一次自己院儿中好不容易培育出来的七彩莲竟然被不知什么人折了茎干,奄奄一息耷拉在莲池边儿上,气得她哇哇直叫。
那时正好遇上无妄山上的修炼弟子浮记生来送修心的书本。要说那无妄山上有一百多名弟子,前前后后上的无妄山,但却并无师兄弟之分,皆唤名姓。
而那人……那人,也并不认自己是他们的师父,只道是住在同一座山上,修同一份心,渡同一份苦厄。彼此指点彼此扶持,仅此而已。
那次浮记生见着莲花被折了,也是有些心痛,却是叹息着道:“要是前尘镜还在仙界,倒还可以借来看看到底是谁折了,可几百年前前尘镜落在了魔界那个师无量的手中……哎,怕是拿不回来了。”
今日外面那道士,应当就是师无量。那么养着车鬼的,便是排名第七的策七子。
苏娘微微眯了眯眼,眉间忧思深重。
若真的是你,这一世……你到底惹了一些什么不该惹的?
洛城外军帐,师无量将手中酒坛放下,道:“从苏娘那里拿回来的酒,说是带给将军的。”
袁守璟看着酒坛没有转眼,策七子眉头一挑,道:“不是去查破阵的人了么?怎么找到苏娘那儿去了?”话刚说完,策七子又后悔了,心说难道是袁守璟单独吩咐师无量去的?当日看那袁守璟与苏娘之间,似乎没那么简单。
师无量将拂尘撘在臂弯间,拈了个诀,道:“贫道寻到城主府,从前尘镜中看到了破阵之人……正是这苏娘。”
袁守璟将目光从酒坛上移到了师无量身上,似乎稍微有了点兴致,道:“苏娘?”
师无量恭敬地道:“苏娘的宠物发现了贫道布下的阵,然后带着苏娘和捉妖人白刑天去了城主府。苏娘轻而易举裂了阵,怪的是那阵裂了后又自动补上了,似乎从未被人破坏。而后白刑天从城主府内……带出了一名活着的男子。此时,那阵便彻底被破了。所谓‘绝杀阵’,若阵内有活物而出,阵不攻自破。”
“你的绝杀阵里面竟然有人活着?”策七子也是惊讶非常,他袖子里面的车鬼也是躁动着。
师无量拈了拈自己的胡子,而后道:“听闻守城士兵收敛城主府内尸骨时,并未发现城主之子。”
袁守璟撕开了酒坛的封盖,酒香扑鼻。
“你是说,城主的儿子,被苏娘带走了?”袁守璟打了个手势,站在门边的卫兵立马会意小跑着拿来了沽酒的酒器和酒壶酒杯。
师无量点了点头,道:“贫道倒是不好奇谁在阵里活下来了,毕竟这世间偶有带点灵气的人,那阵便奈何不了。贫道好奇的……是苏娘养着的那个小东西。”
卫兵小心翼翼在一旁将酒从酒坛中舀到酒壶里,再点了小炉子给煨上,而后抱着装着剩余酒液的坛子退了下去。
看着灭了明火的温酒炭,袁守璟用食指沾了沾滴落在桌上的一丁点酒液,并着拇指捻了捻,而后将修长的手指放在了鼻端闻着清香的酒液。
真的是……魂梦中的味道……
“莫不是养了只妖?”袁守璟笑道。
看着袁守璟那清雅的笑容,师无量和策七子心下都无法将其与那屠杀千户百姓坑杀万名士兵的拓疆大将军联系在一起。
师无量定了定神,而后道:“若只是只妖,贫道倒也不会好奇了。”
“那是什么?”
师无量两眼放光,道:“她养了一只灵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