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城主府的府苑并不似想象的奢华,倒像是个普通的大户人家的宅子。只是此刻明明已经临近午时了,可是却丝毫看不出人气,就似这宅子本就是一座空宅。
阿绯灵巧地从苏娘怀里跳下了地,引着两人三拐两拐到了正厅。
“小心!”白刑天突然将苏娘拉到了一边!
只见迎面走来一名端着托盘的女子,这女子穿着普通的棉布碎花裙,应当是此间的丫鬟。而随着那丫鬟走来,又陆陆续续见着几个小厮。
两人是潜入这宅子的,若是被正面撞见,怕是就说不清楚了。
然而,被拉到一边的苏娘却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迎面走来的那几个人,片刻后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嘶……”不用苏娘开口,白刑天自己也发现了。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白刑天从藏身的地方跨了出去,正正好撞上了走过来的一个小厮!
然而,那小厮却倏然从白刑天身体穿了过去!就似丝毫没见到白刑天似的,如同一抹幽魂一般穿了过去!
白刑天的眉头皱得比苏娘还深,回头看了眼苏娘,却见后者跟上了阿绯,进入了正厅。
正厅里的情形诡异得让人汗毛直竖!
只见正厅中央坐着个四十余岁的中年男人,精瘦干练,似乎正在与旁边的人高兴地侃侃而谈。在他旁边还坐着数名男子,皆是三十余岁左右,亦是与那中年男人聊的畅快。
然而,聊天的这些人,却似乎没有看到刚刚走进厅内的苏娘和白刑天二人,自顾自地聊着。
白刑天上前去,伸出手来击向那坐在正中的中年男人,果然,他的手根本击不到实物,犹如从空虚中打过,带起了一阵风来。
“你看背后。”
苏娘小声地提醒着,白刑天透过这些聊天的人看过去,却见这些人背后,分别有一具同自己一模一样的尸体!
苏娘走上前去,站在那中年男人面前,看了看他身后的尸体。因为这是寒冬,外间那些小厮丫鬟虽然看起来来来去去地忙碌,但其实地龙根本没有添水填火,这厅内冷得让人发颤。尸体早已冰冷发硬,却还没有长出尸斑,看来死去也就是一个月内的事情。
“吱吱吱……吱吱吱……”
阿绯一溜儿得窜到了厅后,苏娘跟上去,只见这大厅绕过屏风后便与后院有一道门连着。
走出大厅的后门,正对着的是一个小池子,池子旁得两圈回廊,绕过了池子到后院。
苏娘脸色一黯,心想这宅子也不知是谁修的,这样的布局分明是寺庙佛堂的布局,哪里是人福能够消受得了的?住进此宅,若无神佛,那便是灭宅之祸。
再往前,却听得后院隐隐有唱戏的声音传来。
“枝枝相覆盖,叶叶相交通。中有双飞鸟,自名为鸳鸯。仰头相向鸣……”
走过长长的回廊,刚刚踏入后院便见院子中搭了一个不大的戏台,台子上倒着一男一女,似乎是晕倒了一般。而旁边吹拉弹唱好不热闹,可曲调凄清,片刻后便只剩箫声呜咽……
“孔雀东南飞?”白刑天皱眉,当年他还是少爷的时候,家里也曾经常请戏班子过来唱戏。这孔雀东南飞便是那些个深闺中人最喜欢听的剧目。
正欲再往前走近,却见苏娘突然站住了,定定地看着那戏台前的凉亭。
这院子不小,一道与刚才那池子连起来的另一半池子便在这儿,里面应该是种了荷花的,只是这大冬天,水面上的冰也堪堪化了而已。
池子旁是花木扶疏的花园,可惜现在也是枯枝败叶好不凄清。
再往中间,与戏台之间,便是一方凉亭。亭子刷了红漆,从背后看去挂了层薄薄的雾纱。
亭子中间,一方小榻上,隐隐约约似乎躺了个人,一头漆黑的发丝披散在小榻上,一动不动。
白刑天突然警惕起来,这里里外外到现在为止所有看到过的那些“人”,包括那戏台子上吹拉弹唱甚至倒地不起的一男一女,都只是幻影。
然而,这亭子里的,却是实实在在的人。
从这人身上传出来的生气及其微弱,但并非没有,犹如涓涓细流般滑出来,若不是进来的是白刑天和苏娘二人,怕是也就忽略此人了。
只是,白刑天觉出了丝不对劲。
这不对劲不是从那背对着他们的人那里传出来的,而是从苏娘这边觉出的。
苏娘感觉到了这人身上的生气,然而……那一丝极淡的生气却让苏娘久久回不过神来。
那是久远到已经逐渐模糊的熟悉感。
阿绯欢快地跃进了凉亭,轻微的脚步声引起了躺着那人的注意。只见那人用手撑着支起了身子,寒冬腊月的天,裹了身狐裘,却因为这慵懒的动作让狐裘滑落,露出了里面印着繁复盛世牡丹的袍衫。
那人伸手抚摸着阿绯,轻柔的声音传来:“今早跑了,怎么又回来?专程来陪我的?”
阿绯吱吱吱叫了几声,那人似乎才警觉身后有人跟着阿绯一起进来了。
寒风撩起薄纱,亭子里的人侧身回眸。
阳光隐在冬日厚厚的云层之后,寒风呼啸而过,让人可以清楚地看到呼气带起的一阵阵白雾。
白雾散去,露出那张精致的容颜。
斜飞入鬓的眉,狭长高挑的眼,挺直的鼻梁,如冬日旭阳之色的唇。因为惊讶,那张本来慵懒的脸上显现出了一丝丝惊讶,斜挑的眼睁大了,看着眼前这两个不速之客。
“你们……”
小榻上的男子拢了拢狐裘,有些疑惑为何这两人可以进来这里。
然而,苏娘却只是看着那张脸发愣。微微蹙起的眉头可以看出似乎极力在压制着什么。
阿绯睁着双圆眼睛滴溜溜地看着苏娘,虽然在那小榻前,却是好一副讨好的样子。然而,苏娘却突然转过了身去!
白刑天不知道苏娘要做什么,却听苏娘低声道:“帮他。”
说完,苏娘头都没回便往来路而去,多行得几步,几近奔逃。
白刑天哪里有看到过苏娘这般失态的样子,然而这城主府又确实是个烂摊子。眼前这人不知是敌是友,虽然生气很弱,但是他身上却透出一股灵气来,那灵气生生吊着这看起来病怏怏的身子,若不是这灵气,此人应当是活不过十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