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的时候是一辆破破烂烂的马车,回来的时候却是一辆豪华的高大马车,还带着有数人护送。
乔焕见着这阵仗,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苏娘看向这些打扮成普通百姓的军人,道:“来一人与我拿酒。”
那几人在苏娘转身后默然地退了开去,消失在了这洛城不同的方向,只留下一人在酒庐等着苏娘拿酒。
站在柜台后,苏娘抱了坛自家酿的那无名酒出来,却是拔了盖子,不知何处拿了个小酒壶出来,从小酒壶中滴了两滴酒液到酒坛中。
递给乔焕,示意他抱给外头等着的人。
“回去告诉你家将军,我这酒庐一时半会儿跑不了,若是一坛子酒不够,苏娘随时恭候大驾。”
待那人离开了,乔焕仍然恍恍惚惚的,问道:“苏娘,你这出门,见将军去了?”
也不知是哪个将军,反正,苏娘不是自己说的“将军”么。
苏娘未搭理他,却是抬头扫了眼空空的酒庐,又抬头看了看天色,道:“太阳都快下山了,怎的一个客人都没有?”要前几年,这个时候是人多得开始赶人的时候。
乔焕无奈道:“最近说那袁守璟要打过来的传言越闹越厉害,更多的人举家西迁了,留在这洛城的都是些老弱孤残……”
苏娘讶然道:“封城距离这洛城可还有两个城池,哪有这么快。”
乔焕道:“苏娘你是有所不知,听说那阜城和骁城两个城主已经弃暗投明,言明只要不滥杀无辜,愿意开城门迎那袁守璟。”
苏娘近些日子都与袁守璟的手下一同,倒也没有机会去听这些消息。
“洛城可有打仗的准备?”不怪苏娘这样问,那哀帝都已经丝毫不过问东边儿的事了,安守在西边,等着妫国的庇护。
乔焕摇了摇头,道:“听说那哀帝迁都后封任的洛城城主一直在城主府没有出来过,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现在洛城没有戒严也不封城门……”
看来,也是没有开战的意思。
到底是袁守璟的威望实在太高,还是这华国真的是已经从内到外地成了豆腐渣。
苏娘不多想,正欲去酒庐后院,却见迎面冲来一道灰色的影子,噌地一下扑进了苏娘的怀里!
苏娘定睛一看,却见是许多日没见到的阿绯。只是这阿绯原本毛茸茸蓬松的白毛如今却灰扑扑腻乎乎的,苏娘失笑道:“你这是,多久没洗了?不过我走了也不过半个月,怎的就成了这副模样?”
“乔焕给它做吃的,它等不及就爱在灶台上钻,能不灰?”
说话的却是已经恢复的白刑天。只是眨眼看去,苏娘还有些没将他认出来。
原本留着络腮胡子的大汉,如今剃了胡须,头发也扎了上去,穿了不知谁的旧衣,虽然旧了些,可干净整洁。苏娘仿佛看到了十多年前那个叫刘裳的年轻道士。
额头的触感让苏娘不得不将阿绯那小东西拎了下来,却见阿绯不似寻日那般调皮,却是定定地看着苏娘额心的伤。
那伤口虽然已无大碍,只是被一只无名的鸟儿啄伤了而已,留了个绿豆大小的痕迹来。可阿绯方才却舔了舔,双目直勾勾地盯着。
“你那伤,怕不是自己磕了碰了的。”白刑天双手环抱好整以暇地道:“怕是个魔物弄的。”
苏娘自己伸手抚了抚伤口,心知那魔障之气定是还没有散去,在伤口附近有些残存,便道:“无碍,被只车鬼啄了而已。”
白刑天倏然站直了,讶然道:“车鬼?吸食魂魄的魔物车鬼?”
苏娘不语,拎着阿绯准备去给它洗漱洗漱,却听白刑天在身后道:“传言袁守璟的拓疆军所到之处如有抵抗,敌方的前争军出现过大量士兵失魂的现象……”
苏娘定了定身,而后没有回答离开了。
白刑天已然知晓,苏娘此趟去见的将军,便是那拓疆大将军袁守璟。而当时出手救傲因的,是袁守璟的弟弟袁守瑄。如果料得不错,此趟攻入洛城,袁守瑄也会跟来。
傲因……
话分两头,如今正身在骁城的袁守瑄俊美的脸露出了莫测的笑容来,身旁坐着一身红衣的傲因,却见后者面无表情看着眼前的“食物”。
“不喜欢?”袁守瑄笑笑,道:“要换个更年轻一些的?”
自上次微城一战之后,傲因越来越觉得……这袁守瑄,果真是个看不透的人。初初见他以为是温文公子,后来才知晓是个将军。寻日里打仗自不说了,可无论是军营还是府上,便从未有过曾经自己还是“獏儿”时候的翩翩佳公子的感觉。如今更是,第一日到这骁城,袁守瑄似有若无道了声自己爱姬喜食人脑,且嘴挑,只爱吃养尊处优的处子之脑。
那骁城的城主是个贪生怕死的,早早就开了城门迎接,就怕自己步了封城的后腿。如今听得袁守瑄如此暗示的话,二话没说,当晚宴席便上了一道菜。
华贵的金盘里,静静放着的是一颗开了顶骨的头颅。看得到是个年轻的女子,妆容一丝不苟,神情安详。
傲因虽是妖,但从来爱恨分得清楚,是非更是不含糊。她喜食人脑,便是被世人唾骂遗臭万年却从不觉得有何不妥。但人类……往往会比妖怪更加恶毒而心惊。
陪坐的城主夫人一声哀嚎双眼一翻晕了过去,城主不惊不急让人将夫人抬了下去,以此证明,这金盘中的,确是自己的小女。
“怎么不吃?”袁守瑄淡然笑之,身旁有陪侍的丫鬟小厮已止不住呕吐,城主脸色一沉,挥退了一干人等。
傲因看了眼金盘中那年轻的容颜,无甚喜怒,只道:“有迷药的味道,肉又怎么香得起来?”
袁守瑄脸色一沉,不轻不重放下了原本拿在手中的筷子。
那城主双腿一软,连忙道:“将军息怒!獏姑娘息怒!我,我这就去……”
“不必了,我喜欢吃新鲜的。”傲因冷冷道:“你这端上来的,怎么着,都带了兵刃之气。”这话倒是不假,傲因从不吃刀割之尸,那锋利的爪子轻轻一划,这世上哪里还有坚不可摧的物什来?
“这,这……”
袁守瑄道:“罢了,这饭也吃得不悦。撤了吧。”
说完,携着傲因便出了这饭厅。
“说来也是可笑,我一个五百年的妖怪,天不怕地不怕,竟然给你当了靶子。”傲因不笨,伸手扯了湖边柳树的枝条,绕在指尖,看那枝条将指头上的肉勒得突出来。
袁守瑄上前来轻柔地将傲因指尖的柳条解了下来,揉着傲因勒红的指头,道:“想要看出那城主是真的胆小怕事还是请君入瓮假意逢迎,这是最快、也最直接的办法。”说完,轻轻将傲因的手握在了自己的大掌中。
傲因笑笑,道:“你就如此笃定,下一个入我口的,不是你?”
袁守瑄俊美的脸上突然绽了个柔和的笑来,一双眼睛直直地看入了傲因的眼。
“下一个,本来就是我。”
袁守瑄说着,俯身含住了傲因的唇,辗转厮磨,大掌搂过傲因纤细的腰肢,如同当初她还只是“獏儿”的时候那样,将她狠狠地搂在怀里,却极尽温柔地尝尽她口中的香甜。
劫是什么?
劫便是你明明知道,却怎么渡,都渡不过去的那个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