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朗气清,宫城内外布满红绸锦带,天子嫁女和亲的场面隆重非凡。
十里红妆是何等的气派,穆亭宜忆起三年前与储嘉的那场婚礼,盛大堪与此番比肩,只是当初殷殷盼嫁的少女之心已被怨恨填满。
离开这座富庶的都城她再不是金枝玉叶的公主,常听人说起北境贫穷荒芜,民风粗犷,何况辛犁的王鄂尔科是个年近五十的粗人,她怎能甘心下嫁。无奈穆天旸铁了心,她只能怨恨兄长无能,怨恨南浔的反咬不休,然后安稳做她的王后。
车驾渐行渐远,亲人的面目也越来越模糊,再多的怨也不能将她留下。辛犁天高地远,此去遥无归期。
某处墙隅,方汲润按剑遥望,直到人影重重叠叠,眼中泛起泪光。他不能挽回所爱,连一句“此去珍重”也说不出口。心头某处空落,又好似被什么填实,握剑的手紧了紧。
饮水楼上,南浔俯瞰送嫁长龙,眼底深黯。送走一位宿敌竟无一丝快意,许是眼前迷雾深重,无暇在意细枝末节。
不多时,容璟来到她身后,见她专注于窗外景象,不忍扰断,静立一旁。
南浔觉察转身,与他目光交汇,空气似凝结不动。
不能紧紧相依,那就静静相望。
“实不相瞒,南浔有一事除世子外无人敢托。”南浔笑里含羞,眼神却坚定异常,仿佛前路生死全系他一身。
容璟脑中一转未转,既然开口,需他做的事不惧赴汤蹈火,要他的命也尽管拿去,脱口道:“只要姑娘需要,容璟自当效劳。”
南浔良久盯着他,紧眉道:“此番需隐秘行事,除你我二人外不得有第三人洞悉,如此世子可愿?”
容璟神情肃然,这是要在她和穆垣之间做一个非此即彼的选择了。
南浔当他默许,缓缓抬眸,字字清晰地吐道:“如今我身边没有完全可信之人,慕容延安之死我始终存疑,昨夜慕容延允闯府逼我交出什么物件,我怀疑慕容延安身上怀有天大的秘密。至于是何秘密,亟待世子查探。”
容璟听到慕容延允夜闯她住处整颗心都悬了空,步子不自觉地朝前,拧眉问道:“慕容延允——可有冒犯姑娘?”
再一想,此刻南浔毫发无损地站在他面前,方才的表现实在失态、多余。
“相传慕容延安的外祖广征南北,曾觅得几处古墓,敛其财宝修建一处地宫隐藏起来。可这毕竟是传言,乐陵侯府权威极盛无人敢犯,可去年印厚嗣病故,如今慕容延安也死了,如果还有什么是旁人争相逐要的,多半是那处宝藏。”容璟凝眉道。
南浔听他所言甚为可信,便想起那枚指环,于是取出描摹的部分图形递与容璟,轻声询问:“世子可认得?”
容璟仔细查看细绢,约莫看出些端倪,说:“这是辛犁的文字,我读不懂,覃浅曾在辛犁待过一段时日,她能认得。”
虽然看不懂,可他也能依稀辨明这绢上的文字有残缺的部分,如此看来南浔并不完全信任他,思及此处略觉心寒。
南浔读懂他的怀疑,甚觉惭愧,露出一抹僵笑,道:“那就烦劳覃护卫过府一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