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七。
穆英与升景盛装拜见长辈,红光满面,宛若一对璧人。
出宫途中与穆铮相遇,升景眼中闪现别样精光,穆英尽收眼底。今日她逢人一直堆笑,旁人以为圻王妃因大婚欢喜,只有穆英清楚,她不高兴。
洞房花烛夜,升景拒行夫妻之礼,对于他来说已经是奇耻大辱,今日当着他的面对他的亲大哥示好,更将他最后的男儿尊严践踏在地。
“恭喜英弟。”穆铮拱手相贺。
换做往常,穆英抛下身边人也要同大哥一处行走,此时却眉目肃然迟迟未开口。
“大哥!”升景是马背上长大的女子,穆英这样的温吞性子绝对驾驭不了她,她的眼里只有尊贵又桀骜的穆铮。
升景娇声一唤,倒教穆铮不知所措,他并不想干涉穆英的亲事,这升景不过是平凉送来笼络大楚的一颗棋子,没有深交的必要。
妒火中烧的穆英拉起升景的手径直离开,留下穆铮对他的臭脸揣度不清。
卫侯府收到慕容延安的拜帖,指定转交南浔。
凉亭内茕立的背影,一瞬惊心。南浔踌躇片刻,想着他婚事已定,便无顾忌。
“拜见太子。”南浔略福了福身子。
慕容延安欣然转身,嘴角轻漾很快又被抚平,最终淡淡作礼。
特意要见她,见了面又不说话,南浔没时间和他僵持,问:“太子亲自到访,不知有何见教?”
“升景个性骄纵,前些日子发生的事情我略有耳闻,我代她向姑娘道歉。”
堂堂一国太子态度如此谦卑诚恳,南浔疑惑之余有些惶恐,说:“太子这话言重了。”
慕容延安怎会不识她的客套,甚至是拒人千里,苦涩一笑,索性背过身去望着远方,用极为平静的语气说:“出生皇室,万事不由己心,升景也是个可怜人。”
话中隐约有深意,南浔燃起兴趣,试探道:“听起来太子殿下也有为难之事。”
“这个世上有谁不为难呢?”
强烈的问句,他的声音却清冽而波澜不惊。
“殿下站在今时的位置,自然要有取舍。”南浔眼角略有笑意。
慕容衮在位近三十年,正宫皇后的儿子都没能成为储君,前阵子突然诏立慕容延安,所有人都认定他是下一任皇帝。
可他现在的神情,怎么也不像是天之骄子,相反有种……看透俗世的感觉。
慕容延安回身,眼角微微上扬,给她一种晴朗世界的错觉。
初见知他儒雅,却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这笑容未掺杂质,温暖——
然后是冷。
只见慕容延安从右手食指摘下一枚青金石指环,不等南浔反应,直接拉过她的手让她握住。
“殿下——”南浔欲将指环交还。
“我就要离开了,希望你能收好它。”慕容延安的语气坚决不容分说,其中也裹胁万千无奈。
南浔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隐约有不好的预感,只好先收下。
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慕容延安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凭借着这些年练成的淑女之仪,她没有抗拒。
近黄昏。
南浔好端端地在暖阁看书,却看到碧儿咋咋呼呼地跑进来。
“小姐,出大事了。”
南浔并没放下书卷,眼神瞥了碧儿一眼后又回到了书上,淡淡问:“什么事慌成这个样子。”
碧儿咽了咽唾沫,一脸惊恐地答:“平凉太子殿下……死了。”
握书的左手突然用力,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
外头太子的近身也赶到传话:“姑娘,殿下已经入宫,临行前命小人来找姑娘,请姑娘帮着化解。”
平凉太子死在大楚,瓜田李下,很难不为世所诟病。
南浔回想他奇怪的反应,终于理解那份道不明的情绪。
他在向她告别。
他知道自己会死。
谁杀了他?
又或者,他杀了自己。
南浔从匣子里取出那枚青金石指环,光华仍在,主人却身灭。
从平凉求亲开始,到京中出现大量平凉人,再到如今的局面,似乎一切都不是巧合。
她要面对平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