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二是方宜柔的生辰,夏侯氏为她准备了盛大的宴会,邀了盛安城中的名门闺秀前来庆贺。原本一应事物都备齐了,可穆亭宜与升景突然递了贺贴,大楚与平凉两位最尊贵的公主同时莅临,卫侯府上从昨儿晚上就开始忙活。
方自量奉命前往旗州督防,年前不能赶回,卫侯府是夏侯氏母女的天下,南浔更不愿时常露面。只是她须得念着方自量的情面,备上一份厚礼,届时出面道句贺词,不管当事人接不接受,她顶多浅酌几口也就能回房。原本简单的设想却被穆亭宜和升景的到来打破了,她有强烈的直觉,这二人是冲着她来的。
两位公主上座,余者纷纷按序落座,方宜柔生辰宴的开场略显拘谨。
寿星盛装出席,始终扬着嘴角,自打南浔进了卫侯府,她还是第一回成为所有人的焦点。看着昔日处处胜她一筹的南浔黯然居于一角无人问津,她的眼角笑意渐深。
穆亭宜轻轻勾了丹唇,目光有意无意地扫了一圈,随即以帕捂嘴,笑了起来。
众人纳闷,夏侯氏生怕哪里安置不妥冒犯了公主,忙问:“大公主这是?”
穆亭宜收敛笑容几乎在转瞬之间,说:“本宫瞧着今日的宜柔,恍惚间好像见着记忆中皇祖母的模样,真是雍容昳丽呢。”
这话落在夏侯氏母女耳中自然欢喜,旁人怕要嗤笑,碍于场合也就忍了。方太后将门虎女,年轻时也随方擎上过战场,方宜柔的眼里何曾有过染血刀兵。
“大公主才是太后娘娘嫡亲的孙女,论起相像,自然是公主胜过宜柔。”夏侯氏受用了恭维,自然而然也要回敬几句。
升景方才默不吭声,此时却放下酒杯,纤指轻抚杯托,忽出一语:“本公主瞧着南浔姑娘更像太后呢。”
拘谨的氛围刚被那一阵互相吹捧打破,这一下又陷入了死寂。
夏侯氏气得双腿发抖,碍于脸面不好发作,浮夸的笑容僵在银盘大脸上,丑态毕露。
方宜柔更甚,懒得费力掩饰,脸色乌青,一双眼睛狠狠地瞪着南浔。
握杯的手一紧,心中吁了口气,南浔举杯起身,温润中携万千仪态,微微颔首,笑生双靥:“宜柔妹妹是太后的亲侄女,时常奉诏入宫听得太后教诲,大公主更是长伴太后膝下,耳濡目染,仪态自然同太后趋近。南浔命薄,幸得卫侯府庇佑方能仰承太后恩泽,若是能习得太后懿德的万分之一,那是南浔的福气。”
七分恭维三分自贬,真教人挑不出刺来。
穆亭宜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旋即被甜意覆盖,说:“显见还是南浔姑娘会说话,倒显得是本宫曲意逢迎自讨没趣了。”
一阵冷静,呼吸声此起彼伏。
“本宫开玩笑呢。今日是宜柔的生辰,别败了兴致,本宫口快,自罚一杯。”穆亭宜突然间扑哧一笑,自己圆了场。
南浔脸上保持温和的笑容,心间就拧了个结。今日所见的穆亭宜一如从前张狂跋扈,却不见了那份莽撞无知。
午宴终于顺利进行,散席后众人齐聚暖阁,南浔则由侍女领着往东厢去。
因席上升景提到自己十分仰慕大楚名士褚卿冉的字画,夏侯氏想起家中藏有几幅,欲派人去取。方宜柔只说自己无心研究字画,分不清哪幅才是褚氏真迹,下人托付不得,穆亭宜推说南浔博闻强识请她去寻。
不过是取幅字画,方宜柔自小接受最好的教养,怎么会没有常事。众人急于将她推出去,她也没有理由推辞。
丫鬟推开小书房的大门,扬落一地灰尘。南浔以帕遮鼻,依旧轻咳了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