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风雪骤至,一行人被困在行宫,皇子们奉诏前往主殿。
旭日初升,积雪渐融,容璟走过玉峰桥,为一支红梅驻足。
透过花瓣冰凉柔滑的触感,那晚情形清晰可感,而相逢总是匆匆一瞥。
推开窗,满目银装,唯有那一株红梅迎风而立,耀眼夺目。细细一看,树下公子负手遥望,一身月白锦袍衬得身躯颀长,与天地一色。
当目光交汇一处,心头一悸,南浔微微低头作礼,随即关上窗户。
这算是偷窥吗?
“吱呀”一声,南浔回首,见方自量到访,欠身行礼。
方自量瞧桌上的蜡烛燃尽,语带责备:“掌灯才能睡下的习惯,你还是改不了。”
一闭眼仿佛陷入六年前的兵祸,鲜血,呼号,无不触目惊心。
火的温暖与明亮都是她盼望的。
“咱们父女两个何时能信任如初,义父做梦都在想。如果是因为那件事,义父豁出一切哪怕恼了太后、皇上也甘愿——”
为复仇摧毁再多也不惜,可毁了恩人家族基业,她万万不能。
南浔连忙打住,说:“如果六年前不是义父救了我,兴许此刻我早就沦为最下等的乞儿、娼妓,又或者命归黄泉,哪有今时光景。义父肩负方氏一族的荣辱,浔儿再不懂事也不可恩将仇报,置义父于不忠不孝之地。”
“可你始终放不下,与天家为敌,稍有差池便是绝路。”方自量越说越激动,他明白南浔感恩,也明白父女之情已然生分。
南浔走到床榻边,从枕头底下掏出蝴蝶花姵,递给方自量,说:“义父曾对我提起,这枚蝴蝶花姵是母亲心爱之物。”
方自量疑惑她为何这样说,稍有迟顿,答:“是。”
南浔轻抚玉佩纹路,将其握在掌心,放在胸口,回:“这是我和母亲之间唯一的联系,每看到它一次就是在提醒我与母亲已迈不过生死相聚。可也正是它的陪伴令我无所畏惧。成了,便可告慰母亲与南越死去的臣民。败了,横竖不过一个‘死’字。”
只是她暂且还没想到一个万全的法子令方家置身事外,这才没有大的动作。
方自量负在身后的右手握紧了拳头,厉声说道:“你不能死!”
记忆中的义父一贯温和,如此一反常态,南浔怔然。
方自量迅速敛起慌张,说:“你不能死,我答应过你母亲,一定要护你周全。”
“义父,您和我母亲是如何相识的?”隐约察觉方自量对母亲的情意非同一般,南浔也曾问过,他总是避而不答。
这个故事,不长,却充满波折。
“年少气盛,自恃风流,曾有过一段野马无缰的闲散日子,也就是在那个时候遇到了你母亲。她是我见过最奇特的女子,容颜无双,行事却比男儿还洒脱。可当时我已有家室,这一份倾慕也只得埋在心底。”
南浔听得入神,却仍能捕捉他眼角的笑和悔,必然深爱过,才有此时的情绪,又追问:“义父可知我的生身父亲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