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国公府。
落日的余晖映上容翦苍老的侧脸,时间仿佛静止。
恍惚间看到很多人从眼前一一闪过,他试图伸手,却什么都抓不住。怔怔地收回右手,落到了双腿上,不禁颤抖。
逝者如斯,这张木质轮椅陪了容翦整整十年,他非它不可,却又恨之入骨。
穆垣轻手轻脚地为他盖上披风,无尽的怜惜终是化成寻常话语:“就快入冬,一天比一天冷,别以为容璟不在老师便能任性。他临走前可是特意嘱咐了我,不可贪凉。”
“你们俩不想着成家,却时时管束着我这个老人。”容翦微微一笑,双手却不禁抚上了大腿,黯然神伤。
十年前容翦率兵迎战平凉大将司徒佑,夺回边境四城,一时声名大噪。然世人不知,边境苦寒,长久作战已是不易,容翦诸事亲自上阵更是屡屡受伤,回京的路上双腿便废了。武将出身的容翦战功赫赫,一身骄傲,腿残之后再未踏出安国公府。
“老师若能听御医的嘱咐好好调养,我们也不必时常唠叨。”
穆垣敬他,不仅是因为容翦是他的授业恩师,更重要的是容翦在他母亲最低落的时期襄助他们母子。
“十年了,我比谁都清楚这双残腿,不会好了。”
容翦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如今半生不死地活着时时刻刻都是煎熬。他怅然若失是忘不了曾经雄姿英发,此刻他的独子又到边境去了,命运如何,实在不敢思虑。
穆垣明白容翦的担忧,安抚道:“旗州有我们的人,可保容璟此去无虞。”
“我想要你们一世无虞,你们能吗?”
久经沙场,几度生死,容翦盼望孩子们能平安度过一生。可穆垣的野心,容璟的情义,他如何能不顾全。残腿之恨,如何能不雪清。
早朝过后,穆天旸单独召见丞相沈博敬,宣布了一件大事:“平凉来书,说与我大楚一衣带水,近年来互市友好,民风趋同,理应一荣俱荣,愿与大楚结世代姻亲之好,有意送来一位公主议亲,爱卿以为如何?”
沈博敬问:“不知平凉指派的是哪位公主。”
“升景公主,平凉皇帝最喜爱的女儿,这才令朕犯难。以往两国和亲多是宗族儿女,此番平凉要嫁的却是贵女。”
平凉皇帝嫁了位金枝玉叶,大楚总不能委屈了她。
“太子虽有侧妃,正妃之位却一直悬空,想必这是平凉想要的位置,陛下自然不会妥协。”
沈博敬与穆天旸相处并不拘束,显然穆天旸也乐意听他的想法。
“太子妃的人选朕有数,此番势必要皇子迎娶,只是哪一位才合适呢?”
沈博敬是穆垣姨丈,穆天旸也想看看他是否会偏私,沈博敬心如明镜,陈言:“这升景公主的母亲是印贵妃,印氏一族功勋烜赫,印氏所生的皇长子刚刚被封太子,如此身份,越王、瑞王首先不在这人选之列。昭王殿下母族倒是显贵,可年纪太小,自然也排除在外。如此一来,只有圻王殿下最合适不过。”
穆天旸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沈博敬所言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
“英儿的确是最佳人选。”大楚有心囊括天下,与平凉开战不过是时间问题。
穆英虽是正宫所出,论名正言顺始终在穆铮之后,论才能又远不及穆垣,他的王妃尊贵但无关大局,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