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殿内女人的哭泣声经久不息,穆亭宜自知破坏太子大计,如今又担上买凶杀人的罪名,除了求皇后之外别无他法。
“你做事这么不小心,竟然还将驸马的随身之物给刺客做佣金,偏生还被人认了出来,母后怎么保你?”李氏后悔将南浔献计一事告诉这个莽撞的丫头。
“是丫鬟不知事,错将驸马落在屋里的扳指收进闲置珠宝匣子里,女儿没想到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最可气的是叫那南浔躲过此劫。”穆亭宜只要一想到自己遭蒙大难而南浔丝毫未损就怒不可遏。
李氏恨铁不成钢,眼看着也要落泪,说:“原本好好的金枝玉叶,为何不能安心享福,非要招惹你大哥选中的人?如今连累你大哥不说,自己也脱不开身。”
“母后,您救救女儿,女儿不想死。”穆亭宜深知穆铮对她有气,只得死死拽住李氏这根救命稻草。
李氏的心也快被穆亭宜哭碎了,这个女儿生性骄纵,可毕竟是亲生的骨肉,她怎能忍心看她去死,承诺道:“罢了,本宫倒要看谁敢治你的罪!”
穆铮却在此刻疾步而来,瞥了一眼哭花脸的妹子,说:“只怕没那么容易,方才早朝上父皇已经下令由廷尉接手此案,刘汾可是穆垣的人。”
“皇兄,亭宜知错了,你一定要救我,我知道你有法子的。”穆亭宜也不顾仪态了,膝行了几步,扯住穆铮的锦袍便哭诉起来。
穆铮无奈,刚得到南浔的帮助就出了这样的事,他尚且不敢去见南浔,这件事传到方自量的耳中,恐怕一切还会生变,这个妹妹真是添乱。
妹妹终究是妹妹,旁人能说弃便弃,妹妹却不能死。
“为今之计,唯有弃车保帅,你认是不认?”穆铮心意已决,不论穆亭宜答不答应,他都会这么做。
即便没有南浔指点,他依旧会果断地舍弃无用之人。
穆亭宜怔得说不出话来。穆铮的意图明显不过,如今只有玉扳指一样物证,驸马是最好的替罪羊。再多的深情往事,也敌不过生死关头劳燕分飞。
次日穆亭宜亲自绑了驸马上殿请罪,驸马亦供认不讳。
只说驸马贪恋风尘女子,前不久看中了悯香楼的花魁丽娘,不成想这丽娘是有情郎的,不肯屈从驸马,决意与情郎私奔。驸马这才恼羞成怒,买凶杀人,不料手下错将南浔认作那花魁娘子,于是才有了接下来的事。
如此倒也符合情理,毕竟现场找到的证物是驸马所有,这样一来之前的密信矛头直指穆亭宜反而站不住脚。
穆天旸有自己的判断,在女儿和女婿之间也会选择,当场判了驸马死罪,算是结案。
如此一来,坊间就开始传说大公主饱受驸马贪花好色之苦,大义灭亲,对这位公主满是溢美之词。可惜,再多的夸赞也掩不住一个事实,从此那不可一世的公主成了寡妇。
事情过去三日,穆铮才往懋园见南浔,首先是一番告罪:“驸马莽撞,置姑娘于险境,如今他已伏法,还望姑娘前嫌不计。”
真当她是三岁小儿了。
“若非我命大,此刻就不能站在这里听殿下这番说辞了。太子殿下尚且不能坦诚相待,休说什么‘前嫌不计’。”
穆铮惊觉道:“那封告密信是你写的?”
若如此,南浔的眼线岂非早已渗透到帝都的心脏?不会的,毕竟是个寻常女子,纵有野心来这皇城搅一搅,也没这个能力,何况她没有足够的时间。
穆铮当然不知,她在沧州六年,早有自己的羽翼。若只有方自量庇护,岂敢闯盛安城这龙潭虎穴。
南浔浅笑,反问:“我差点丢了性命,人微言轻,难道不该想法子讨个公道?”
“本宫承认自己有私心,亭宜毕竟是本宫的亲妹妹。她虽雇凶害你,终究也没损伤你分毫,而你一番搅弄却令她险些丧命,会不会太过分了。”穆铮言辞激动,就在距离南浔三寸之处怒目紧盯。
南浔气愤,目光直逼穆铮,说道:“殿下岂非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料定南浔毫发无伤?”
她的盟友若不看重她的性命,那便不能称之为盟友,而只是棋子。
穆铮虽然肯定南浔无力翻动局势,心头却始终存疑。譬如南浔初到盛安不久怎会认出那羊脂玉扳指是驸马所有物,除非她的身后还站了别人。如此,尽管南浔还没给他带来实际的益处,他也不会轻易将这步好棋奉送他人,尤其是他的敌人。
公主的性命矜贵,南浔的命就轻贱吗?若非命运捉弄,她正该是最天真的年华。如今蛰伏大楚,诸事隐忍,但有人想要她的命,她决计会反击。
“是我失言。”在如此倔强的女子面前,穆铮唯有妥协。
穆铮怎么看都不是最合适的盟友,南浔决心已下,说:“殿下请回吧。”
主人下了逐客令,便是太子之尊也没脸留下。至少此刻两人还不是敌人,穆铮不会蠢到和她撕破脸。方自量已经在回京的路上,这件事还没有结束。
道不同,不相为谋,何况南浔同穆家人从来就不在同一阵营。既然相互利用,为何不找个能顾全她性命之人。
南浔怕死,她必须得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