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浔手持卫侯令牌一路畅通无阻而来,狱卒自然不会眼睁睁瞧着她送命。可里面这位好歹也是太子之尊,贸然动手恐有后患,一众人等逡巡不前。
唯有南浔清楚,他眼中杀机炽盛,手上却没用十足的力道。他不会蠢到在天牢重地背上人命,更不会放弃方自量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所以在这一刻,南浔几乎拿捏住了他的性命。
随着她蓦然失笑,穆铮也缓缓松开了手。他大声长笑,嘴角却殊无笑意。
“你想怎么样。”穆铮仿佛被抽干了气力。
南浔轻抚颈间掐痕,嘴角弯起微微的弧度,语出轻柔:“殿下何必对我有这么大的敌意。”
“我没有心思听你兜圈子。”穆铮本不欲同她纠缠,可转身心便一沉,又说,“对你来说,救她应该不在话下。”
“圣上龙颜大怒,百官言之凿凿,殿下高看南浔了。皇上兴许能力排众议保住殿下,却不会偏袒一个秽乱宫廷的女人。这一点,殿下应当很清楚。”南浔毫不避讳地说出了彼此心中的想法。
穆铮心里咯噔一下,可很快又恢复了镇静,道:“若无他法,我实在想不通你为什么要走这一遭。”
“很简单,我要你做不成这个太子。”南浔一字一顿,这句话清清楚楚地落在穆铮耳中。
她眼底的笑意令穆铮心神一怔,这个女子向来都是言出必践。
离开天牢,南浔直接回府,却在门外看到了焦急徘徊的扶风。
扶风脸上仍有旧伤留下的淤青,整个人脱去了当初那份稚气,他一见南浔的马车便跑了过来,皱眉急道:“世子入宫了!”
南浔猛地一怔。她早该想到容璟的歉疚足以击垮理智,只是这两个时辰都等不及吗?
缀云宫内幔帐轻垂,随风飘摇,空无一人。
容璟乔装成侍卫潜入其中,在垂幔尽头见到了丽妃。第一眼,他很难将此人同覃浅联系起来。
印象中的覃浅英姿飒爽,善解人意,是他的护卫,亦是妹妹。可她现在的模样绝色倾城,却少了属于覃浅的那份感觉。从扶风口中,容璟得知穆垣以容璟性命相挟迫她改头换面,说到底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他。
覃浅摊开右手,眼神迷离:“我这满身的伤疤,最不舍得的就是这一道。”
容璟记起当年救下她的那刻,他曾亲自替她包扎过伤口,原来当年她就——容璟不愿细想。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这本该是件憾事。可在覃浅心里,能以护卫的身份近身相随已是至幸。如今能见他为自己心痛,更不枉此生。
心念之间,覃浅粲然微笑,嘴角渗出鲜血。
容璟仓皇上前稳住她摇摇欲倾的身子,蹙眉颔首:“你为什么这么傻……”
“只有我死了,皇上才有可能改变心意,只有太子落马,世子才能活。”覃浅笑答。
人人都说越王同安国公世子袍泽情深,可到头来他们彼此失信,更到性命相挟的境地。过往的一幕幕不断回旋,在覃浅逐渐苍白的脸上,容璟看到了自己的忍让是多么地懦弱和愚蠢。
“出了这样的事也好,就不必葬在皇家陵寝之中。我只有一个心愿,请世子将我葬在后山上的那棵梨花树下。”
就在那棵梨花树下,容璟曾亲自教她和扶风如何舞剑,那也是她最爱去的地方。
她不会怨恨穆垣的狠绝,相反正因为这份狠绝才让她有机会在容璟怀中慢慢失去温度。她也不会去计较容颜大改的痛苦,因为遇见容璟,覃浅才是覃浅。
南浔急匆匆地赶到,却止在远处静静地看着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