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夏末走到深秋,从南境的清宁雅致到北方的莽莽沙漠,南浔没想到自己会在北上途中大病一场。
“前面不远就是凉州城了。”一位当地向导兴冲冲地朝穆珏说道。
穆珏略展笑颜,这一路染尽风尘总算得以暂歇。可他转身望向南浔,心又冷了下来。起初青菀扶着她还能走上几步,如今靠燕惊风背着才能勉强跟上大部队,那张脸经风沙摧残几无血色。可他不敢令自己沉浸在哀怜之中,一个能拥有巨大力量的女子绝非像她看起来这般柔弱,好像他多次善意关怀都敌不过燕惊风一脸生人勿近的表情。
一行人停下来稍事休息,朱雀门人和穆珏等人保持着明显的距离,好在双方最初就明确了立场,一路上维持着尴尬的和谐。
“比我预计的迟了近一个月。”南浔喝了口水,呛咳了几声。
青菀轻拍她后背,待她缓过来,燕惊风却彻底暴怒,骤然起身,道:“命都快没了,你心里只有那些看不清摸不透的东西!”
南浔敛容欲答,瞥见他猛然跺了跺脚,沙尘飞扬,他的表情模糊其中。
“我这不是好好的。”南浔勉力扬唇道。
“好吗?你身子本来就弱,又屡次受伤,根本受不得舟车劳顿之苦,再不安心静养,神仙都留不住你……”
“这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我不能放弃。”自己选择的路本没理由怨悔,可她禁受不住挚友的关怀备至,这份愧疚是她理当承担的。
燕惊风无奈叹道:“难道你连我都信不过吗?”
“我当然信你,可他们信不过我。”南浔朝穆珏所在望了一眼,说。
黄沙漫天,浩渺无际,多少沧海桑田才造就这片奇域。人和造物相比微不足道,只能在短暂而又瞬息万变的岁月里紧抓住不下沉的机会,稍不留神便有可能永埋于底。
“你本该在青琅山主持大局。”南浔紧接着对燕惊风说。
“不管你把那些事看得多重要,我最看重的是你的性命。”燕惊风笃定地望着她的眼睛,柔情似水。
南浔自然感动,可她还有隐忧,遂脱口而出:“可他得孤军奋战——”
温情乍破,燕惊风酸溜溜地回:“你这丫头果然没有良心。包括佟煜在内,我抽调了三十几名训练有素的死士听他号令,你似乎更该担心我的处境。”
南浔本还想好好解释,见他醋意横生,不由失笑,道:“你这一路没给他们好脸色看,可见瑞王有容人之量,自然不会与你动手。再说真要动起手来,你能吃亏吗?”
“那可是只笑面虎。”燕惊风朝穆珏看了一眼,嬉闹的神色立时抹平。
南浔淡然说道:“我和你一样,不会容许自己吃亏。”
容璟一行在辛犁的一处村寨中盘桓已久,对青琅山的地形把控清晰,正准备展开进一步的动作。
“出事了。”一朱雀门人惊慌地掀开帐篷门帘,打断议事,“王庭传谕,命各部排查外族人士,大队人马就要到咱们这里了!”
容璟、佟煜惊愕不及,这处马场的主人也是朱雀门人,他们的行踪掩藏得很好,怎么会突然暴露,除非——
二人似乎想到一处,佟煜吩咐道:“传令下去,迅速撤离!”
容璟耳朵微动,蹙眉沉声道:“来不及了。”
透过白色的帐篷,他们明显看到外面泛起火光,黑压压的人影正快速围向帐篷,隐约能听见刀兵相接的声音。
“该死!”佟煜咒骂一声,做好应战准备,目光又转向不明态度的容璟,说,“这一战凶多吉少,佟煜听命行事,拼死也会护公子突围。”
容璟就像听不见他的话似的,望向帐外的眼神凌厉如刃,说:“对方有七八十人,东南方防守最弱,是突围的首选之处。我没记错的话,我们的帐篷右边有十余匹骏马,够了。”
这些天佟煜一直以为容璟是个雅士,没想到他的听力如此敏锐。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容璟已经开始和大家讲突围策略,俨然有大将之风。
突围的过程惊险残酷,虽说折损了十余勇士,主干力量总算得以保全。活下来的人狼狈逃窜,天明方甩开了追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