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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妙音之谷(二)

自进入七月以来,日间闷热的气温似乎就一刻都不曾缓解过,只有等到夜半的时候才会有丝丝缕缕的夏夜凉风渗透到家家户户半掩的窗棂前。

窗下是一个沉沉入睡的小男孩,因为贪凉他不顾父母的反对将自己的床挪到窗边,只要能吹到凉风,即使着凉感冒他也是不在乎的。

窗子的外面,伏着一条老黄狗,它将头埋在身子里,耳朵紧紧的贴近地面,既可以让自己远离周围聒噪着的蛙唱蝉鸣,也可以听到地面上传来的任何动静,因为它就连睡觉的时候也不曾忘记看家护院的职责。

在它的头顶,是一轮圆圆的满月,几朵游云时不时的划过月痕,在地上投下片片阴影。夜幕悬垂,月朗星稀,蝉鸣虫语,夏夜凉风,这一切宛如一幅平和的生活画卷,而时间已不知不觉来到了后半夜。

若不是一群惊鸟忽然间从林中飞出来,恐怕这个夏夜和往日不会有任何不同。

仿佛是在平静的湖面上投下一颗石子,这个宁静的夏夜忽然就被这群惊鸟惊醒了。一只只的青蛙不知道什么原因忽然放弃了歌唱,全部都离开湖边到处乱蹦乱跳起来,紧接着各种动物和虫豸的稀奇古怪的叫声也此起彼伏的响了起来。

这动静惊醒了窗下睡觉的老黄狗,它虽然已经很老,但是某些时候还是仍然能和从前一样警觉。

似乎有什么东西让它感觉到很不安,它朝北方望去,发现天和地交界的地方闪烁着彩色的光芒,那光芒忽明忽暗,将它那颗衰老的心紧紧揪起。

它不顾一切的扒着窗户,开始狂吠起来,把小男孩和里屋睡觉的父母全部都被吵醒了。

“阿黄,有什么人来了吗?”小男孩迷迷糊糊的听见父亲开门的声音,之后又听父亲说:“大半夜的乱叫什么,快睡觉。”

然后他又听见父亲随手关门的声音,接着困意来袭小男孩就又闭上眼睛睡着了。

没过多久他再次被什么声音吵醒了,小男孩迷迷糊糊揉揉眼睛,发现阿黄竟然不知在什么时候挣脱了绳子从半掩的房门里进来正在咬他的凉席。

“阿黄,你怎么了。”小男孩问。

阿黄见小男孩醒来,不断的在屋里转圈,然后使劲拽着凉席将小男孩往床下拖,小男孩被阿黄拖下床来,阿黄摇着尾巴就往门口跑。

“阿黄你在干什么啊?”小男孩迷迷糊糊的跟着阿黄走出门外,外面是一片亮堂堂的夜空,可是院子里却并无一人。

小男孩抬起头,一轮明月正悬在半空,更没有要下雨的意思,可当他低下头的时候却发现地上竟然已是湿漉漉的一片,而他家的水井正不断有水从里面冒出来。

小男孩并不知道将要发生的事情,可马上他就明白了,因为他感受到自己脚下的大地忽然开始颤动起来。

就在一瞬间,他摔倒在地,紧接着似乎整个天地都剧烈的摇晃起来,然后各种轰鸣声轰隆隆的响起来。他努力站起来,但是却感觉大地就像一匹脱了僵的野马在他脚下奔腾,他想找个地方扶一下,可就在他想转身去扶住不远处自己家的房屋的时候他面前的房子竟轰然间倒塌了……

……

徐霞客跟着小沙弥上了山顶,看着眼前的残败的寺院不胜唏嘘,在随小沙弥走进寺院的时候眼见很多和尚正在从倒塌的屋舍中搜寻着什么。

“是有人被埋进这歪倒的房子里了吗?”徐霞客问。

“不是,师兄们只是在寻找重建寺庙可用的材料。寺庙已经被地震毁了,可我们需要再重建起来,所以需要很多材料。”小沙弥正介绍着,穿红色袈裟的几位僧人发现了徐霞客,于是快步朝徐霞客走了过来。

“方丈,这位就是徐霞客施主。”小沙弥向其中一位身穿红色袈裟和黄色僧袍的老僧做介绍,等方丈向徐霞客行过礼之后又向徐霞客介绍说:“徐施主,这是我们空慈方丈。”

徐霞客听了忙向方丈行礼,然后从怀里掏出在驿站收到的手信递给空慈方丈:“晚辈收到书信说宝刹发生怪异之事,故前来查访。”

空慈方丈接过手信看了一眼,正是自己前几日派人送往驿站的手书,然后忙向徐霞客致谢:“多谢徐施主远道而来,不过我寺庙损毁,更无一间屋舍完好,所以还请徐施主请随我到帐篷里饮上一杯茶,我将此事与你细细道来。”

说着方丈便邀徐霞客一起走进一片废墟中临时搭起的帐篷。待双方落座徐霞客端起茶杯后空慈方丈便向徐霞客讲了他信中所说的怪异之事。

一年前,寺里的僧人慧净下山化缘,在回来之前的集市中遇到一个似乎被人遗弃的孩子。慧净见那孩子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心中不忍便好心相助,将化缘得来的馒头赠与他食。

本想待他吃饱之后向他询问身份来历好将他送回家去,可不料那孩子竟不通人语,反而善作狼嚎。

慧净以为遇到妖邪之物,便跑回寺中向空慈方丈报告。方丈心想佛门中人应以普度众生为己任,于是便和慧净一起下山将那孩子从山下带了回来。

回到寺院之后僧人们才确信这孩子果然不通人语,问他什么他都不明白,只是发出如狼嚎一般的呜咽之声。后来僧众们帮他洗澡又发现身上多有伤痕,开始僧众们都以为或许是从小被人遗弃后被野狼带大的孩子,可是这孩子举箸之姿和饮食习惯却又和常人并无二致,更引得众僧不甚疑惑。

不过众僧虽然好奇他的身世,奈何语言不通,也只能作罢,于是一不安排他诵经习课,二不叫他做任何活计,只任由他在寺中生活。

那孩子在寺中住了半年,经常独自一人落寞而坐。有时听到周围鸟兽声音会时不时发出两声狼嚎,而每每月圆之时更会发出如苍狼啸月般的凄厉嚎叫,让僧众们浑身发麻。

时间久了便有僧众们怀疑这孩子是否真是妖邪所化,慢慢的僧众们又担心留这样一个孩子在寺里会不会扰乱佛门清净,让佛祖恐生嫌隙。

随着僧众们意见增多,有的坚持让孩子留在寺院,有的则说必须要把孩子送走。两派意见虽没整出个高低,却也大大影响了寺院的正常课习,于是方丈只好决定将寺外的菜园处腾出个住处留给那孩子居住,每日由僧人专门送饭与他。

那孩子却也老实,自此之后就很少来到寺院中去,随着那孩子慢慢淡出僧众视线,争论之事也就终于也慢慢淡去了。

而那个孩子因为一次地震再次引起了僧众们的争论。

僧人生活规律,讲求早睡早起,那晚僧人们早已睡下,却在下半夜的时候仿佛被什么声音吵醒,等他们醒来之后就发现大地正在颤动。

僧人们知道发生了地震,于是急忙呼唤大家一起跑到了寺院的空地上。紧接着大地摇晃的更厉害,僧人们感觉自己就像站在筛子上,而寺庙屋舍也开始不断倒塌。没过一会儿,只听一声轰隆巨响,在整个大地突然的更剧烈震动中,寺院中仅剩的屋舍也全部被震倒了。

地震过去之后,僧人们才发现山前有一半山体竟然也塌了下去。

这次骇人听闻的地震让所有僧人无家可归,虽然周围地方都有受灾,可这寺院却是灾情最严重的地方。

佛门重地本受佛祖保佑,为何却蒙如此大难。这件事让僧众们想不明白,可忽然有人无意中说起自己在地震前迷迷糊糊听到后院传来的阵阵狼嚎,紧接着就有更多人都说起这个情景。

“会不会是那孩子的狼嚎招来了地震?”有僧人这么说,但是却被人反驳是凭空猜测。

“或许是那孩子用狼嚎叫醒我们才让我们躲开了这次灾难。”也有僧人这么说,当然也有人反驳说那孩子既是常人又怎么可能会预先感知地震。

但是不过不管怎么说,僧人们都始终无法获知最终答案,因为那个孩子既不会说话,也听不懂别人说话。

后来随着争论不止,整个寺院中的僧人再次分成了两派,一派要留下孩子,另一派要赶走孩子,争论不仅让寺庙的重建工作陷入了停滞,更让越来越多的僧人离开了寺庙。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于是方丈想起曾经官府说过有混沌之灵下界的事情,于是便修书一封寄给官府请求调查,不过犹豫估计寺院名声,空慈方丈有并没在信中详述是何怪异,再后来便有了前面的事情。

徐霞客听了空慈方丈的讲述也感到颇为奇怪,于是一口将杯中茶水饮下就提出去后院的菜园中去看看那小孩。

徐霞客和空慈方丈沿着寺院的废墟来到后院,还未及进到菜园,就听菜园里呜咽有声,似乎圈养着一匹野狼。可等空慈方丈推开门,徐霞客并没发现有野狼存在,却看到菜园中一个简陋的木屋前坐着不及十岁的小男孩,而那小孩口中正发出那让人浑身发麻呜咽狼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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