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丫鬟模样的高喊着:“小姐、小姐,您赶紧躲一躲吧!又来了、又来了!”
奔跑的步伐、声音里脱显着急促,就这样匆匆的冲入了一个房间。
一只水嫩的手按住丫鬟的额头,静了一瞬,悠悠、缓缓的问道:“慢点、慢点,你知道我是谁不?慌什么慌?”。
丫鬟急急的刹住步伐,身子前倾,差点就要摔倒,深吸一口气,喘喘吁吁的说道:“小姐,您老是这样?我那能不知道您是谁啊!您是海棠大小姐,海员外的掌上明珠,天生美貌、丽质,十里八乡的公主呀。”。
一个斜斜的眼睛瞪过来。
丫鬟赶紧改口:“不不不,您是全天下的公主。”
海棠嘿嘿一笑:“这还差不多!给你说过多少次了,我的美貌天下无双。你不仅要说公主,而且要说唯一的公主!”
丫鬟小鸡啄米般的点着头,嘴里说着是是是。
海棠:“站稳,别晃荡!你知道你是谁不?你知道你是谁的丫鬟不?一定要稳重,万石沉海而不惊!你瞧你,哪有我的一点影子?”
丫鬟:“小姐,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我是小丫,我是您、海小姐的丫鬟!我一定向您学习。我相信和您待的久了,我的身上一定会有您的影子以及您的品质。”
海棠听完小丫的所有回答以及三个是是是和前面的三个不不不,才满意的点了点头,笑吟吟的看着小丫。
海棠:“小丫,说吧!什么事?”
小丫:“还能什么事!当然是周边的官绅带着媒婆又来提亲了。您也知道,每天都有不少的。我觉得这大门的门槛过不了多久也该换新的了!”
海棠:“你知道每天都这么多人,还这么慌张、这么没一个正形?你说说这事都是第多少次了?”
小丫一脸委屈:“小姐,来提亲的官绅今天这是第八个,今年是第三千一百八十六个。自从我是您的丫鬟后,这是第一万六千一百一十六个。您提醒我稳重已经是第八百次了,我一次也没有忘记,小姐!”
海棠仰头看了看屋檐想了会儿,低头盯着小丫像是在询问又像是在自语:“都一万六千一百一十六次了,可我才十六呀!”。
说完又语气一变的大声说道:“我都提醒过你八百次了,你还这个样子。能不能稳一点、淡定一点。如果以后还这个样子,我就让父亲把你卖到窑子里,让你再大惊小怪吓人!”
小丫还没点头回答海棠的问题,就右手赶紧捂着嘴巴、一脸惊恐,什么也不敢说,只是傻傻的站着!
海棠:“傻站着干嘛?逗你的,你这样的活宝我可舍不得。”
小丫傻傻一笑:“就知道小姐舍不得。小姐今天来提亲的是┅┅”
海棠:“还说?”
小丫:“可是┅┅”
海棠:“可是什么?”
小丫:“可是今天来上门提亲的是州府大人,小姐!”
海棠:“这么大官?”
小丫:“是的,是州府大人为自家公子提亲的!据说还要看看您了,而且他家公子也来了。”
海棠:“还看?父母生我下来又不是专门给别人看的。真烦!” 说完,海棠率先一步走出了闺房。
小丫急促喊道:“小姐,您这是要去哪?”说话的同时快步跟上。
海棠没有回头的说道:“你都说了这么大的官,以前没见过。你都看了,我自然也是去客堂看看所谓的州府大人的模样呀。”
——
海石竹,海棠的父亲,并州治下有名的商户。俗话说的好,要想富磨豆腐!海家祖辈就是以磨豆腐起家。历经数辈发展,到海石竹这一代触手已至茶、药材、粮食、当铺、票号以及绸缎等各个生活领域。
大明达官显贵也罢,平头百姓也是,在他们生活的各个角落随处可见海家的身影。
海石竹这个人也是宅心仁厚,方圆万里乃至全国有名的大善人。当然,用他的话说就是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所以,随处的灾难不管在哪儿,都有海家的资助以及身影。
至于朝政,海石竹一向不参与!可自古官商不分家,要想发就通官。所以对于各个级别的府衙他也是一向细心打点。
十六年前也许是海石竹觉得太富了,出钱还捐了个员外郎的官职。自此,乡绅对自己的称呼也是更上一层楼。从传统称呼“豆腐佬”,一下变为海员外,身后也没有了各种指指点点,多了尊重以及畏惧。
至于“豆腐佬”这个称呼是祖上传下来的,虽然自己富贵可以训斥一切闲杂。可是对于自己的祖上,自己是不敢多啃什么的!不然就叫忘本。所以面对商谈一言不合,别人称呼自己为“豆腐佬”,也是无可奈何。或许这也是海石竹自己捐钱买员外郎官职的原因吧!
对于磨豆腐的祖上第一代,海石竹不知道内心多的是感激还是不屑——感激?因为他的勤奋才有了今天;不屑?因为他买豆腐的时候,别人喊他“豆腐佬”,他不仅笑笑、还应一声。自此,这个称谓就“代代相传,直至今日”。
称呼也罢、原因也罢,这一切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知天命的海石竹有一个爱女、海棠。他对于自己的爱女是特别的满意、也乐得别人夸赞自己的爱女。对于现如今一个个上门提亲的官绅,海石竹也是一脸的和气。也对,谁让自己有一个好女儿了!
也许是因为海石竹受“豆腐佬”的影响,对海棠琴棋书画、吟诗作对方面要求极为严格,同样也是格外疼爱。看到一个个提亲的队伍,海石竹是越发的赞同当年自己的决策,因为这一切就是表征——自己真的是对的。谁说女子无才便是德?狗屁,如果自己相信这句话,爱女海棠真的要被自己毁其一生了。
——
一双三角丹凤眼,两片柳叶吊梢眉,玲珑鼻子杏花嘴,此女仅可天上遇,何故今日在人间?
此刻,海棠已经站在了客堂,海石竹正在言谈什么。可州府大人正盯着进入客堂的女子发呆。察觉到异样的海石竹,循着州府大人的视线看了看,发现自己的爱女已然进入客堂。
知道罪魁祸首的海石竹瞪着进入客堂的海棠道:“胡闹,为父正在会贵客,你怎么能┅┅”
察觉自己失态的州府大人赶紧收敛心神,断绝对海棠的评断,和蔼的笑道:“不打紧不打紧,犬子本来就要与令女相见的。来了,如此甚好!”。
州府大人语气停顿了会儿,眼放精光的盯着海棠,头也没有转动的问道:“海员外,此女是令千金?”,声音里透露着深深的疑惑。
海石竹愣了愣——男人没有几个不好色的,就是自己都八房姨太太了!他不会是想┅┅
随即全身冒汗,拳头紧握,眼睛的余光透过海棠只想手撕了身后的丫鬟小丫,他知道肯定又是这多事的丫头惹的祸。但此刻他还是不得不开口了:“州府大人不要见外,此女正是爱女海棠。”。
州府大人:“貌美、美貌,甚好、甚好!”
听完州府低低的言语,不知是在自语、想些什么?还是在夸赞?导致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眼前的州府大人,神情也是愣愣的!
察觉到异样的州府之子、连翘,怕泰山倒塌,用手捅了捅自己的父亲。
州府大人回过神,看了看四周,赔笑的说道:“我们继续,我们继续。”。
连翘与海棠对视一眼,连翘的视线再没有离开,而海棠看向了自己的父亲,撒娇的说道:“爹,女儿不想通过这样的方式选婿!这都是第一万六千一百一十六次了,都这么多来提亲的了,女儿不愿也不想了。更何况女儿看的也已麻木了!”。
海石竹知道自己把女儿给惯坏了,以至于现在有点不分场合。所以脾气就要发作:“胡闹,来人,把小姐带┅┅”。
话还没有说完,州府大人就已打断:“既然令媛不想,不知其有何想法?不如说来听听。”。
海棠:“谢谢州府大人!小女只想广发英雄帖以及告示,来一个文墨选佳婿!”
州府大人:“文墨选佳婿?甚好甚好。”
海棠看到州府大人微眯而色色的眼睛,灵机一动:“大人,小女会在英雄贴及告示里注明年龄等基本要求,唯有满足者方可参加。文墨过关者,再进行抛绣球。最终得绣球者,才可为我海棠的佳婿、以后的相公!”。
海石竹:“胡闹、真的是胡闹!州府大人犬子那点配不上你,你还来这么一处?都是我把你给骄纵坏了,真是┅┅”
话还没说完,就被州府大人给打断了:“无妨、无妨!令媛说的也对。不似貂蝉赛西施,貌美只应在仙界,何故今日落凡尘?女子无才便是德,何故令媛多才情┅┅”
海石竹赶紧抢语:“州府大人,都是石竹教女无方,望您不要见怪!”
州府大人:“哪里、哪里,海员外。本官是称赞令媛。更何况令媛说的对!只有广发英雄帖、广贴告示,才可选出最佳佳婿。至于过程,可以先考吟诗作对,再绣球选婿。甚好、甚好!当然在这段时间里,我也会督促犬子好好准备。既已如此,那本官和犬子也就先走了。”
海石竹还想说点什么,可只张了张嘴。海棠却在窃窃偷笑。连翘在离开的同时还不忘看了眼海棠、点了点头,好像在说——等,我可以的。
寂静刹那,海石竹赶紧迎上,送客!
——
寂静的客堂,海石竹坐在主座,海棠和小丫站在一边,海管家站在另一边。
很久很久,海棠实在是站的累了,低声问道:“爹,您这是怎么了?提亲的一共一万六千一百一十六次了,您还担忧什么了?女儿肯定能嫁出去。”。
海石竹眼珠子一瞪,看着海棠,狠狠的说道:“胡闹、胡闹!谁准许你来客堂的,谁让你来的?”
海棠眉毛一挑,幽幽的说道“:爹,当然是我自己要来的!不就是一次提亲么,都经历过一万多次了。”。
海石竹闷闷的说道:“你懂什么,他是州府大人。以往有几个官职是州府的?”
海棠:“爹,您还是员外郎了!”
海石竹:“员外?我只是捐钱捐的,只是一个好名声、好称呼而已。哪像人家?一州之地土皇帝,千军万马随手挥!”
海棠哦了声,乖乖的站在一旁。
海石竹看到海棠低下脑袋,转头看向小丫:“是不是你这多事的丫头给小姐说的?海管家,去把这小妮子买到窑子里去,让她妖言蛊惑小姐。”。
海管家应了声,就要上前拉小丫。可是海棠挡在了小丫的身前,愤愤的说道:“谁敢?小丫是我的丫鬟。她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死人,就是进阴曹地府了那也是我的鬼魂。谁也不许动她!”。
小丫不知道是被窑子吓的还是被小姐感动的,早已泣不成声哭哭啼啼的,一个劲的瘫倒在地上,嘴里不停的低语,仿佛在说谢谢小姐。
海棠感到场景的僵持,赶紧用脚捣了下小丫,说道:“还不快点谢谢老爷”。
接着跪地的小丫,一个劲的说着谢谢老爷的话并磕着头。
看到此情此景,海石竹晃晃手,嘴里说着罢了、罢了。海管家也是应了声,继续退到了一边。
良久,海管家询问的眼神看向海石竹,问道:“老爷,那小姐的婚事?”
海石竹沉默了好久好久,最后抬起头看了看海棠以及众人,叹了口气说道:“州府大人都点头了,还能怎样?更何况州府大人的公子已然开始准备,所以我们也只能按小姐的意思准备了。”。
海棠听到这里,偷偷的看了一眼海石竹,然后说道:“爹,如没有其他事,我就先回闺房了?”。
海石竹:“去吧”
海棠得到海石竹的肯许,低头拉了一把小丫,嘴里叨叨了句:“赶紧走,还跪着干啥?真准备去窑子里?”。
小丫赶紧起身,两人相随走出客堂。出客堂没多久,海棠就蹦了起来,嘴里“嘢”的一声。
客堂,海石竹听到“嘢”的一声,又深深叹了口气:“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海管家:“老爷┅┅”
海石竹摆了摆手,海管家离开,海石竹一个人坐在客堂主座,陷入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