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手撩起头顶的喜帕,一手揭来了震荡的帘子,未探出头看清外面是什么情况,就被红娘轻拍了手,微斥道,“新人不入门不能随意乱动!”。我咂了舌,默默把手伸了回去,又将喜帕盖下。
眼前一片红晕。没有锣鼓喧天的喜乐,也没有热闹的看亲群众。一顶简单的红色方桥将我送进了穆府的清园。
不拜堂,不敬公婆,不入洞房,红娘让我对着一幅男子画像三拜后,递给我一本穆府家规,就这么简单的仪式,我成了穆府第七任少夫人。
作为穆家的媳妇,其实我是根本不够格的。听说前面的几位姐姐中,个个能歌善舞,琴棋书画无所不通,那家世最不济也是富贾之商。到了我这儿,则成了大字不识一个的乡野村姑,好让那些丫鬟们为她们的公子可惜。
提起这门亲事,我也是满心的无奈,娘亲却说是我的福分到了。我没多反驳她,嫁与不嫁,对我来说,只不过是换了个地方生活,再好一点就是,随着我嫁入穆府,母亲和弟弟的生活却是好过了许多。
嫁入穆府的日子,我做的最多的事就是盯着房间那副男子画像发呆。没人告诉我画像上那男子是谁,只是叫我不可断了画像前的那柱香。不过,就算我脑子再笨,也想得出,那男子,便是我从未谋面的夫君了~~穆君,穆家二少爷。画像上的他,风度翩翩,的确没有埋没了当年丰城四公子之名。
冰尸
日复一日,在穆府的日子虽不愁衣食,但乏味至极,比我在家时还要无聊。度日如年般,一年过后,穆家的主母,也就是我的婆婆,终于接见了我。
一层又一层的穿梭,在不知转了多少久之后,我被带进了一个偏僻冷清的院子里。院中种满了翠竹,本该是秀丽的风景,一阵风吹过,满身的皮肤泛起小疙瘩,阴森怪异起来。我加快了脚步跟上去。
穆家的主母坐在主桌上,目光凛冽,逼得我不敢抬头。我愣在了当场,忘记了给她下跪。带我来的侍女端来茶水,亲拍了我,示意我的失态。待我回了神,忙跪下请安,“媳妇春和给婆婆请安!”
她弗了手,那侍女顺势将我扶起。
“你是第一个在穆府安然无恙活过一年的少夫人。你可懂我的意思?”她呡了口茶,一字一顿的和我说着。
“明白。”依旧低着头回答了她的话。
“你从明日起就搬来此处居住,涟秋会负责你的一切事。”
“多谢婆婆!”
“无他事,就让潋秋先带你下去。”
“夫人这边请。”原来带我来的那个女孩就叫潋秋。我微笑地对她点点头,她也报之一笑。在这穆府,也只有她对我这么客气了。
“春中最易乍暖还寒,奴婢自做主将夫人的寝室安排在了南厢房。等四月天气稳定一些,再给您搬回主室去。”她给我打开了卧室的门,我环视了一番。穆府不愧是权贵之家,单单一个偏院的房间都和我那清园的装备不差上下。
“潋秋,真是多谢你了。你比我来的早,这些都由你来安排吧。”
“夫人不必如此,这些都是我们做奴才的本份而已。”
“潋秋,我原住的清园是二少爷在府中时的住处吗?这个院子又是何处?”
“清园是后来才新修的园子,这里是老夫人刚入门的住地。”
那二公子穆君的住处在哪儿?他本人又去了哪里?
可能是换了新的环境,当天晚上我竟然失眠了,躺在床上辗转难眠。睁开眼,有一点儿无名的小激动。起身披了件外套就走了出去。已入三月许久,桃花都不知谢了多少,春天的夜晚依旧如此寒冷。我下意识的拉紧了披风上的绑丝。辩不清方向的风吹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有点儿像女人用小碎步走路发出来的,实在诡异的很,想起白日潋秋对我的嘱托,让我入夜便不要再出门走动,我心里泛起一阵冷意。正转身欲往房内走去,那声音大了起来,我心里更是咯噔了一下。这声音,好像离我越来越近。
不要回头,快回屋子里。我在心底默默大喊到。
用了劲跑起来,不知道跑了多久,我看了四周,不是南厢房,是一个一模一样的走廊,只不过,走廊外种满了竹子,它们随风晃动,如同无数个绿色鬼影般无节奏地围着我舞动。脑袋慢慢疼了起来,我受不住在地上翻滚,就那么晕了过去。
走廊的对面,分明有一个穿着红色衣服的女子一直盯着我。
“夫人,你终于醒了。”
“我想喝水,潋秋,你给我拿点水来。”我艰难的睁开了眼,脑袋仍然有点晕眩。潋秋扶着我坐起,将我递给了我。
“潋秋,我怎么会躺在这里?我记得我昨夜在院子里…”一想到那儿脑袋又生疼万分。
“夫人,您昏睡了三日多了。那晚奴婢刚刚躺下,就听见您的叫喊声。过来就发现您晕倒在南厢房的门头。”她替我拉过被角盖到了身上,“大夫说您是受了风寒,要您卧床多休息两日呢!”
“不,潋秋,你可曾听到脚步声没有,或者竹子晃动的声音??”我挣扎的摇晃她。
“夫人,那晚什么声音都没有啊?”
“不可能,不可能,我听的清清楚楚,怎么可能?!!!!”
力气一下子用光,我眼前又陷入一片黑暗。
“嗒,嗒,嗒,娃娃亲,嗒,嗒,嗒,亲亲娃,疼,嗒,嗒,~~~”我从地上爬起,是我昏倒的地方,翠绿的竹子,相同的走廊,黑夜换成了白昼,却更显诡异。天上,没有~~~~~~太阳。我好笑地看了四周,身体却从心底一同冷了起来。又是脚步声,“嗒,嗒,~~”
一个模糊的红影不断向我靠近。
“啊!”
“潋秋,除了主母,这欢阁可还曾住过什么人?如今这么冷清?”
“这奴婢就不曾得知了。只是老爷过世后,这园子就荒废了下来,对了,二公子备考那几年好像住过,这些竹子就是二公子命人栽的。”
我听了点点头,让她去给我备着吃食。
又是穆君。
穆家三子,个个均是青年才俊,可惜应了那句古话,“天妒英才”。穆府的大公子穆羌在边疆战死,三子穆昭凭十二岁借一首《昭临赋》,小小年纪就名冠京城,却不幸得了不治之症而亡。那二子穆君虽不如其他两个兄弟本领大,却也凭着礼贤下士之德结交了不少奇人异士,家中幕僚自然不少。但是,在三年前,穆家二少突然失踪,有人说是病死了,也有人说是在家中休养,总之,只见那人接二连三娶了夫人,唯独没见到本尊。
对于穆府的流言,三年来就没有停止过。纵使外人再怎么样夸张,真的事实也只有穆府自己的人知道了。
我躺在床上,望着头顶淡粉色的床维。沉重酸涩的双眼始终不敢闭上。那道红影到底是谁?为何在我梦中频频出现?潋秋又为什么没有听见那声音?
翌日,春光大好。暖暖的阳光照在我身上,驱散了我心头的一点儿阴霾。潋秋被穆老夫人叫了去,又派了一个十二左右的小姑娘陪我。
正是好动的年纪,那女孩在院中跳来跳去,一会儿拉着我看鸟儿,一会儿又递给我一束花儿,她不停地笑,乐呵呵的,逗的我也笑了起来。我不禁有些羡慕她。在这个年纪时,我正做些什么呢?
“夫人,那边有个院子长了好多的竹子呢!晴儿带您过去瞧瞧吧!”她欢喜地跃到我跟前。
“竹子?”
“恩,好多,翠翠的,好看。”
想必是我几日前进来的那个院子了。“走吧一”
“晴儿,你要带我去哪儿?”记忆中可没这条路。
“竹子那里呀!”
“夫人,快点,就前面了!”
北厢?和南厢房一模一样的夹院。中间那块空地种满了翠竹。
我心底一阵泛寒。那晚我真的跑到这南厢来了不成?这是非之地,还是早点离开为妙。
“晴儿,我们回……”哪里还有那小丫头的身影
有点恨这贪玩的小姑娘。
“晴儿,你在哪儿?”我在院子中大喊,“我们该回去了。”
沿着走廊转了几圈,没有找到那小姑娘,她不会和我玩起捉迷藏了吧?!!
打开一扇偏门,入目的是一个小花园,园中园?池水,假山,垂柳,应有尽有。我朝假山走去,看了几眼,没有人,却有一个半人高一人宽的小洞,小丫头钻进去了?我尽量将自己缩成一小团,钻进洞里。一般花园中的假山总有人工磊成石洞,供主人家玩乐。
外面很小,里面很大。刚开始很黑,我摸着石壁慢慢前进,常年不见日光,地面有些湿滑,墙壁上聚满了水珠。走了会,我明显感觉到地面是往下倾斜的。越走越远,不知何时眼前有了微弱的光,快出去了么?这假山之下竟然这般大。我又绕了会儿,一溜螺旋向下的石阶出现在眼前。穆府居然有这么神秘的地方?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注视了好大会儿,好奇心战胜了恐惧。我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往下走去。
洞里也越来越冷。
光越来越亮。
“嘀嗒~~~”还有水滴落的声音。
终于走到了底层。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穴,堆满了冰块。洞顶挂着鸡蛋大小的夜明珠,将整个穴室变成了白昼。大致扫了一遍冰冻,除了冰块还是冰块,没有储存的蔬菜瓜货之类。又上前走了几步,一个冰台吸引了我的注意。
冰台上居然躺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