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到四楼楼梯口，莫名的拥堵霎时拨起了洛星辰和李子煜的好奇心。“哎同学，发生什么事了？”李子煜顺手拈来一个同学就问。
“好像是早恋被家长发现了，现在闹到学校来了。”那同学盯着前方语重心长地解说着。
“到底是谁啊？”为了满足自己好奇的欲望，洛星辰使劲踮着脚尖，在高密的人群外探着自己的脑袋。直到李子煜把直视的双眸惊慌地投向洛星辰，未知——模糊——不妙的预感——临近——紧张。
洛星辰冷不禁地咽了口口水，不顾人群的拥挤与抱怨，一股脑挤到了最前面。木讷地望着办公室门口凌乱了长发、掩盖了面孔的女孩，还有一旁朝她无休止喷着“不争气、不检点、丢人现眼”的口水，那熟悉更毒舌犀利的阿姨。
越越没有反抗，没有流泪，没有大喊大叫，麻木成了她此刻最坚韧的铠甲。纤瘦的身体立在空白里，没有一丝的摇摇欲坠。
洛星辰想迈开步上前，却被一同挤进来的李子煜一把拉住。“你现在过去不是添乱吗？”
是啊，现在过去，能帮上什么忙呢？搞不好还会被按上一个“同谋帮凶”的噱头。可是越越，越越怎么办？和她相识以来，何时这般垂头不语、麻木不仁过？又何时如此狼狈不堪、被人指指点点流言蜚语过？作为你最好的朋友，此时竟和那一圈人一样，化为同流合污里的那一点，在另一头眼睁睁地望着，你的难堪。
却依旧止步不前。
这，算朋友吗？
越越被她妈妈拉着离开，她是心甘情愿的。不过，与其说拉，不如用托字来得更生动形象。被拉的手臂，软哒哒的，似一痕柳条，任微风或狂风摆动戏谑，无尽摧毁。
身旁空荡荡的位子，即使时日覆盖得再多，也填补不了洛星辰心头那一份习惯。就算吵架彼此沉默，她也习惯两人肩并肩地上课。而不是现在，像一个遥遥无期的省略号，完结不到一个句号。
越越三天没有出现，洛星辰已经当了三天的语文兼英语课代表，左右忙碌，脸上的笑也冲淡了不少。每天经过越越家楼下，每次拿起手机发呆时，她都不知道血脉里是不是住了“好想去看看她”、“好像给她打电话”的病毒，顷刻间蔓延七经八络，尽情作祟，可终究还是在时间里消磨化疗，不见功效。
越越的事在接二连三地传播下，已把整个小区风靡成了张口就来“那个谁谁谁家的孩子十几岁就早恋”、“据说还跟人家亲嘴”“现在的小孩就是早熟”、“真是爹娘的面子都被丢光了”等等的画风。星辰奶奶也得知了此时，当天就抓着放学的洛星辰加以教导。
“你看看你交的都是什么朋友！那么小的年纪就谈恋爱，现在被传得沸沸扬扬，真是丢人死了！”
“不好好学习就知道乱搞，你可千万别学她知道吗？”
“还有我跟你讲啊，你要是敢在高中谈恋爱，以后就不要叫我奶奶！”
……
最近发生的私事好像有点多。洛星辰叹了口无声的气，单手撑着下巴望向窗外。敞开的窗户，更加大方地放纵一个人的视野、心境。树欲静而风不止，今日的风还有些紊乱，急扰着本是宁静的躯体。
被“饭有引力”八面吸附而来的学生们，挤爆了若大的食堂。李子煜早就帮洛星辰打好了饭菜，顺道用洛星辰的筷子把对面餐盘的青椒干净利索地挑到自己盘里。
“哎呀，我们家龅牙叔可真是情到深处自然浓啊！”张涵雅喊着饭菜邪乎乎地一唱。“是啊，龅牙叔以后肯定是个好男人，对星辰这么体贴。”林梓可继续一和。
不过李子煜像是免疫了般，不动声色地挑着，淡定地回了句：“你们俩前世绝对是哑巴，所以今世才会有这么多废话！”
“彼此彼此啦……”
“哎今天洛星辰怎么这么慢吶，下课都快十分钟了！”李子煜倏地抢了张涵雅的话尾。对于一个朝自己抛下“我一下课就要吃到完美无缺的饭菜”的话语的人，结果下课超过十分钟都还迟迟未出现，不禁让人心生好奇。
张涵雅嘴角一挑，“啧啧啧，瞧把你担心的，半日不见如隔三秋啊！”李子煜听后直接翻了个白眼，刚想说点什么，“哎李子煜，你怎么还在这呀？”后方经过的女生突然问道。李子煜包括其他几个都被问得一头雾水。
“吃饭时间不在食堂还能在哪啊？”问得不是废话么。
那女生一滞，接着启口，“你女朋友刚才在洗手间和别人打起来了，都打出血了，现在已经送去医务室了，你倒好还在这悠闲地吃饭！”
“什么？我女朋友？”疑惑似蜘蛛网，杂乱在李子煜皱成一团的脸上。“我没有女朋友啊，大姐你是不是搞错了？”
“不是吗？就经常跟你一起吃饭的女孩，扎个马尾的。哦对了，物理老师常夸奖的那个叫什么……洛星……”
女生话还没落，只见纪痕溪猛然起身，似一阵疾风，满面忧心，火急火燎地离去。李子煜紧随其后。
五月份的轮廓，七月份的炙热，校园里的花开得依旧灿烂。随风袅娜，却只向着一个地方。
洛星辰垂首，静坐在病床上。灵动的马尾消失不见，激烈中化为了凌乱无措的黑发，松散在倔强的脊背上。或深或浅的抓痕长牙五爪在稚嫩的肌肤上，脸上，脖子上，手臂上，都未幸免。她不道是哪来的勇气，当“不检点、不要脸”这几个词被别人强加在越越身上时，自己会不受控制地与别人争吵，自己的手脚会义无反顾地侵向别人。即使满身疮痍也不会眷顾自己。
“吃点饼干吧。”一旁的秦睿递来一卷奥利奥，是他刚从超市买的。
洛星辰盯着眼前的奥利奥，几分可笑几分内疚。秦睿，她最好的朋友最喜欢的男生，她洛星辰最看不顺眼最讨厌的男生，没想到刚才是他冲进女厕所，把自己从另外两个女生的纠打里解救了出来。还极其愤怒地朝她们俩吼下，“你们俩说话最好给我小心点！”
是啊，或许秦睿确实有越越口中的那种好，只是自己太主观太随心，一直用冷漠去待人处事，而忽略了自己所看不见的他对越越的好。李子煜讲起过，初三那年秦睿转到了他们班，他和张涵雅本就是同学，所以那天咖啡厅的他们，也可能是老朋友叙叙旧，罢了。
洛星辰抿了下嘴角，伸出手拿过秦睿手中的奥利奥，像是释怀般，垂眸说了声，“谢谢。”
听者秦睿似乎很高兴，舒了舒眉，刚想说声“不客气”，门口突然出现的人影把他的话语硬生生地梗在了唇边。
“中分妹，你没事吧？”
听到熟悉震耳的关慰声，洛星辰才猛然抬起头，把耷拉的目光转向门口。或许，抑或是永远，不管他是近在眼前还是远在人群，她的第一眼，总能落在他身上。
此刻的他，依旧冷。唯独眼中交织的担心与慌乱，瞬间缠绕了洛星辰方才一直平静的心跳。她不知道他还有他们怎么就这样腾空出现了，尤其让她心虚的，是还让他看到了自己这般狼狈的模样。
纪痕溪望着她，剑眉间的罅隙，深得难以揣测。
“喂，你怎么跟人打架啊？脸上这么多伤口？疼不疼啊？”李子煜走到床前疼惜地问着。洛星辰拉回愣在纪痕溪身上的视线，扯了扯笑，尴尬地启口，“没……没事啦。”斜密的刘海似犹抱的琵琶，掩去了她一半含伤的娇容。
“什么没事啊？一个打两个能没事吗？”
“……”秦睿急来的反唇让洛星辰愈加难受。纪痕溪没来之前一切都无所谓，可现在被他的目光紧紧圈箍着，连微不足道的小伤口都开始在隐隐作痛。对上他的黑眸，眼泪变得尤其矫情，化为红雾藏在眼眶里。
“哎。那两个人呢？”李子煜接着问道。
“干嘛？难道你还想找她们算账？”秦睿翘着高低眉。李子煜翻了个白眼，“如果男的找女的算账就太不绅士了，我也只想警告警告她们。”
秦睿别有韵味地勾了勾嘴角，“她们俩，貌似更加严重。”说完讥邪地朝洛星辰挑了挑眉，像是在说“对吧”，又像是在释放某种钦佩。是啊，一对二，反而是孤身作战的那位占了上风，还是女生，当场任谁看来都会觉得难以置信吧。
“不会吧，中分妹，你那么强悍吶！”
“……”洛星辰瞪了眼秦睿，又偷偷地瞥了瞥门口的纪痕溪。他是第一个出现在医务室，却一直冷冷地驻在门口，没有说一句话。有时候他的心绪，似一片沼泽，太过冷暗沉静，让人在猜不透里越陷越深。
李子煜打量着病床上披头散发的洛星辰，再次开口，“中分妹，其实你披着头发好看多了，别一天到晚扎着个马尾巴甩人脸，瞧你现在，都能跟林妹妹相媲美。”
洛星辰：“……”李子煜，你才是不说话才会shi的种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