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磕磕碰碰地过了近二十年,如今孩子也长大了。
前年元旦的时候,欧阳大姐偶然间听一朋友叹息地说起,她竟然得了癌症!
欧阳大姐惊问:“怎么得的?”
那朋友说:“长年的压抑痛苦,把身体搞坏了,这一天是迟早的事。”
那朋友还说:“女人生病后,男人对她照顾得很好,如今年纪也大了,生意交给了儿子,他也不再频繁的外出了。虽然他一直在出轨,可是很多人对他的评价都不差,因为这个社会本来就比较宽容男性出轨吧!”
后来有一次,念旧情的欧阳大姐抽空前去看望她,远远地看见她在屋檐下晒太阳,走过去和她打了声招呼。
她神色木讷,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边上也有几个人来慰问她的病情。
欧阳大姐听到有的人说:“你老公还是挺有良心的,你生病了,一直照顾你,夫妻还是原配的好啊!”
她毫无表情地说:“人之将死,很多事都想明白了,有的好就是钝刀子杀人,不让你死,却让你生不如死。”
故事讲到这里,欧阳大姐叹息着感慨了一句:“我想大概是她最真实的感受了吧!”
欧阳大姐还说:“那会儿她好像才五十五岁不到,但看起来仿佛已经七老八十,清瘦得如同风中的一片叶子,孤独而枯萎!”
静兰语调平静地把这个故事转述给刘天豪,她讲完后默了一会儿,轻声说:“天豪,我不想变成故事中那个女人!”
她又说:“所以,请你放手吧!”
她真的心意已决,她请他放手!
刘天豪呆愣着一动不动,整个人如一具被取走了三魂七魄的行尸走肉,静兰抬手按在他紧箍着的大手上,一个一个手指头慢慢掰开!
他颤抖着不想放手,握着她纤细的手指恍惚着喃喃:“你说过,想要跟我一起,一起守着两个孩子长大成人,要跟我一起,平平淡淡的幸福着过完这一辈子!”
静兰静默着回忆了一瞬,苦笑着轻轻挣开他,侧转身子目光飘忽地看向窗户处,外面阳光灿烂天空澄静,她再次无奈地苦笑出声:“可惜呀,可惜这一切终究只是我一个人傻傻地一厢情愿,我就像一个愚昧痴傻的小丑,被无知呆傻遮挡在幸福的假象里,妄想着一切能如期盼中的那样,哪怕平淡如白开水,至少踏实和安心!”
她回头看着她,冷笑道:“可是,这一切早就被你亲手毁了,是你,是你亲手毁了这一切,撕碎了我的信心和尊严,毁了两个孩子本应该拥有的完整家庭!”
他像个十恶不赦被钉在十字架上背诵忏悔录的罪人,低头痛苦自责地承受着来自她的责怪,无力抗衡般接受着她宣判的死刑判决书!
孩子们从幼儿园回来,看到久别后归家的妈妈,扔下小书包便飞奔而上,高兴得如扑棱着翅膀的小鸟,围着心爱的鸟妈妈转来转去不肯离开半步。
刘天豪自始至终没有下楼,连晚饭都没吃,静兰硬着心肠没有上去瞧一眼,听王姐查看后回来报告,他一直坐在书房里的电脑前,抽得烟雾缭绕烟头满地。
静兰一直陪在两个孩子身边,陪他们吃饭陪他们玩,给他们讲完故事后直接跟孩子们睡!
第二日起床,王姐做好早餐上楼敲门,才发现卧室书房皆不见人影,这是亭台楼阁里的人去加楼空吗?
待跑上楼看到书桌上的协议,笔和戒指皆原封不动摆在那儿,静兰无奈地轻声叹息,转念之间,下楼请王姐打电话给幼儿园请假,干脆利用这一天好好陪陪孩子!
在公园里浓翠如盖的大树下,静兰瞅着小火车上高声欢呼的孩子们,拉起王姐的手紧紧握了握说:“王姐,你是看着丁丁点点出生,一日一日陪伴着照顾着他们长大,他们能这么健康快乐,离不开你的辛劳和爱护,以后这两个孩子就拜托给你了!”
王姐神情凝重惋惜不已,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轻问:“真的决定了?就不再想想吗?”
静兰回头轻轻笑了笑:“我跟他已经不可能继续,但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的好姐姐,是丁丁点点的生活中不能缺少的亲人!”
这一日,静兰就好像临别托孤一般,跟王姐交待了这样,又提醒着那样,啰啰嗦嗦零零碎碎,如果是做上笔记,估计满满的几大页纸都写不完。
天黑前,玩儿人去楼空的某人依然不见影儿,静兰将自己的衣服等简单收拾了两箱,晚饭后让哥哥抽空过来打包装上车,兄妹俩商量着明日一早便启程回乡下。
两个小不点似有心灵感应,像小特务似地盯着静兰不放,她终究不忍,放弃了去哥哥家住一晚的想法,再次跟孩子们挤在一床上。
半夜里,静兰突然惊醒,夏夜月色满地,月光姣好圣洁,孩子们卧室里的窗帘半遮半开,门口处模糊的光影间,一双深遂的眸子直盯着床上。
真正让静兰意识清醒不是那抹影子,而是空气里那股子呛人的烟酒气,她静静地躺在床上思索了一会儿,冲着黑影的方向轻轻叫道:“天豪!”
许久后,暗夜里那抹影子终于有了回应:“是我,我想跟你谈谈!”
静兰迟疑了一瞬,缓缓从床上坐起,轻手轻脚地下床,尾随他出门。
刘天豪径直朝楼上走,行到楼梯口,静兰有些犹豫,暗自思忖了好一会儿,看他已经兀自开门里屋,她无奈之下也只好提步随他而入。
书房里一室通明,书桌上的协议端端正正摆放在原来的位置,原先压在上面的笔和戒指,被一张小方形的卡片取而代之。
刘天豪捻起卡和协议,回头静静地凝视着她,良久后才轻声开口:“我决定了,同意和你离婚!”
静兰低头看了一眼他递过来的协议,签名处的‘刘天豪’三个字清晰明了,还在旁边落上了醒目的印章,她缓缓接过协议,抬头间发现:一日不见,眼前的男人胡茬横生,面色憔悴眼圈青黑!
刘天豪轻轻拉起她的另一只手,将卡放在她手中,语气淡淡地说:“这卡是用你的名字开户,我存了一笔钱进去,密码是孩子们的生日!”
“我不要!”
静兰想都没想便脱口拒绝,刘天豪状似早就料到了她这一反应,握着她手的大手轻轻用力,制止住她企图抽手的动作。
低头沉默了一会儿,他说:“我们夫妻一场快五年,我不能让你离婚后连个房子都没有,或者重新跑回娘家住!”
他顿了顿又说:“就算你不再是我老婆,也还是孩子们的妈,我总不能看着我儿子他妈一无所有置之不理,所以,你就当是为孩子们想想,收下这笔钱,好好选套房子安个家!”
这么有情有义?
可她为什么听得想哭?
静兰别开目光,将快要盈出眼眶的泪水憋了回去,她已经没有退路,就像棋盘上一颗再平凡不过的卒,操纵在命运之大手中,这盘棋已经开局,她只能前进不能后退!
许久之后,刘天豪说:“我想再抱抱你,好吗?”
他言语中是疑问的口气,行动上却是祈使句的执行力度,未经她点头,他长臂一揽,将她单薄的身躯圈入怀中,低头垂在她的发间,像只贪恋温暖和馨香的小狗,不停止地轻轻蹭着,蹭着。
新滋生的胡茬又长又硬,蹭得她脖颈处微微发疼,却始终没忍心推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