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波出轨事迹的暴露带给丽天彻骨痛苦的同时,还遗留下更多的担忧和隐忍。
女儿杨叶正在上高三,正处于人生未来抉择的重要关口,青春期女孩的心思本就敏感而细腻,若在这个时候让女儿得知了实情,知道自己一向敬重的父亲婚外情长达五年之久,原来自己一向和谐美满的家庭,背后竟然隐藏着如此大一个恶心的黑洞,恐怕不只影响到孩子的爱情观,更重要的是影响到眼前学习,影响到高考成绩。
丽天一向视丈夫为天空,女儿为心肝,如今天塌地陷,她再不能让女儿受到一点点的影响和伤害,她不能拿女儿的未来开玩笑,她赌不起!
四十多岁的女人,爱情丢了,婚姻不保,她只有女儿了!
所以,当她们回到病房,看到等候在病床前的杨波杨叶时,丽天强打着精神微笑,温和地询问女儿在家吃了什么,有没有做作业,叮嘱她千万不要感冒了,然后谎称自己腰椎难受,想要睡觉了,让女儿赶紧回家复习功课。
静兰知道,丽天是当着杨波的面笑得太累,已经快要撑不住了,她连忙附和了句:“叶儿,快回去吧,你妈妈本来就病着,再分出精神来担心你,只怕身体更难受了!”
杨叶非常乖巧听话,是个非常孝顺的好孩子,听了静兰的话后,招呼丽天躺下,还一个劲让妈妈安心养病,不用担心她的学习和生活,丽天喉咙一堵鼻子冒酸,忙侧转头紧紧闭上眼睛,眼泪还是顺着眼角溢出,滴落在枕头上。
杨波大概也发现了异常,催促着送杨叶出了病房,屋子里终于只剩下静兰跟丽天,以及旁边不认识的病友和家属,丽天也不用再强忍得那么辛苦和艰难。
静兰打电话叫了餐,督促着陪丽天吃了一些,又在病房里陪了她一会儿。
因为心里藏着事,胸口郁积着太多的痛苦和伤悲,大脑神经极度崩紧,从进医院起丽天几乎没有睡着过一秒,在静兰的宽慰下,终于得到了暂时的缓解,在打完最后一瓶点滴拔针后,渐渐沉睡了过去。
静兰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起身走出病房,意料之外发现杨波守在病房门口,看情形已经等候多时,她深深地盯了他一眼:这个男人,二十年的岁月,在他的脸上添了两条不着痕迹的眼纹,身材只是微微有些发福却没变形走样,没有了当年的阳光清朗,却更增添了几分成熟稳重与睿智。
家庭美满,工作事业一帆风顺,身材保持良好,气质容貌不减当年,游刃有余于政事交际,还时不时写写诗歌抒发情感,人才肚才皆不落于旁人、、、、、、这样的男人当然不免吸引住不少女人的目光,经年累月的平淡婚姻,自然满足不了他骨子里蠢蠢欲动的浪漫情怀。
静兰问:“可以谈谈吗?”
杨波迟疑了一瞬,轻轻点点头,尾随她来到刚刚跟丽天谈心的走廊尽头。
作为丽天的表妹,作为血缘亲近的娘家人,作为这段感情和婚姻的前后始末见证者之一,因着护短的本能,静兰觉得有满腹的愤怒,大有劈头盖脸对他责问一通的冲动,然她毕竟不是冲动之人,她更清楚杨波这种处事老练城府极深的男人,不是她等之辈三言两语便能唬住的,她不想,也没有权利立场对他的行为指手画脚。
静兰目注着窗外飘渺的世界,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杨哥,我记得当初你们是在老家结的婚,是吧?”
杨波面色平静地看了她一眼,不明白她意欲何为,见她目光始终看向窗外,他轻轻‘嗯’了一声,也抬头向窗外望去,似乎想要看看,到底外面是什么东西引得她突然提起二十多年前的事情来。
静兰轻轻笑了笑:“那时候我还小,可表姐结婚当日穿着一身红衣的样子,至今我还觉得特别清晰,因为那天她脸上的笑容好绚烂好夺目。我还记得当时你们在城里没有房子,办完婚礼回城后一直住在租住的两个单间里,连厕所都没有,厨房客厅共用一间屋子!”
静兰突然转头盯着他笑问:“对了,好像叶儿就是在那个房子里出生的,我没记错吧?”
被她这么一问,杨波收回目光看过来,脸上的表情有了些微的变化,也许有一丝惭愧,或许是内疚,又或许是自责,其实或许什么也没有,只不过是平静的湖面上被微风吹起的一圈淡淡的涟漪罢了。
静兰脸上的笑意变得冷了:“有人说,恋爱中的人智商等于零,可是我一直不明白,表姐跟你从认识到结婚到共同生活,至今都已经二十几年了,那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就被你糊弄得团团转?为什么生活条件艰辛、生活细节平淡琐碎了二十年,她还能爱你爱得死心塌地?论贤惠,她吃苦耐劳勤俭持家;论经济收入,她辛苦经营赚钱有方;论对家庭的贡献,她工作家庭两不落下,照顾了丈夫女儿的生活,年收入高出你工资的几倍;”
“可是、、、、、、”静兰已经愤怒不已:“可是她二十年如一日,对你的感情一如当初,你知道你对她意味着什么吗?你是她的天是她的信仰是她的骄傲,可是你给她思想上营造的这美好的一切,被你亲手给摧毁了,你怎么忍心?你怎么舍得?你怎么那么残忍?”
在她咄咄逼人的责问下,杨波慢慢垂下了头,沉默地盯着自己的脚面,许久之后,还不见他开口,静兰转身重新面向窗外,冷冷问了一句:“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又过了好久,久到静兰以为他已经不打算说话,转身正准备离开时,听到他弱弱的询问:“我承认这件事情是我的不对,是我对不起丽天,但我可以为自己申辩几句吗?”
很好,他的态度还算坦诚,既然要解决问题,把心理话摊出来自然是再好不过了,比起藏着掖着蒙着,这种态度倒更像是诚心解决问题的姿态。
看静兰停住脚步准备洗耳恭听,杨波笑了笑,抬头看着窗外轻声开始了他的申辩:“丽天勤劳正直顾家,是个好女人好母亲,但于我来说却不是个好妻子!”
勤劳!正直!顾家!好女人!好妻子!可、、、、、、不是个好妻子?
静兰被弄糊涂了,杨波回头看了她一眼,淡淡地笑了笑:“你的反应在我的意料之中,也许还会觉得我说话颠三倒四不合逻辑,但我说的是事实!”
他转过身背对着她继续说:“其实从结婚头两年我就发现了问题,丽天是个急脾气,而我是个慢性子,俗话说,急惊风遇上慢陀螺,百米冲刺对上慢条斯理,中间的距离只会如南辕北辙越走越远,但就如你所说,她对我的感情很深,因此,她愿意迁就我,成就了我们婚姻生活中的和谐,使得我们这个三口之家温馨美满地持续了这么多年!”
静兰越听越纳闷:由此看来他并不糊涂,他知道丽天的迁就,也知道自己的家庭美满和谐,可、、、、、、
尽管心中有很多的不理解,但静兰并没有出声打断他,力争做一个合格的倾听者。
杨波停顿了一会儿,突然转身问道:“静兰,你有没有过这种感觉,有些时候特别想找人说说话聊两句?”
静兰没料到他会猝不及防地问这么一句, 一时间思维有点跟不上节奏,杨波急切地引导:“就是某一个时刻,特别想倾诉想要找人说说心里话,可一旦被旁的人或事打断,过了那一秒,就再也没有了想开口的欲望,你有过吗?”
原来他是想要引起她的共鸣,但不可否认,他所描述的情景,静兰确确实实很是感同身受!
静兰隐隐有些明白他想要表达什么了,她认真地点点头,示意他继续,她不想一旦错过了这一秒,对方便再没有了倾诉的渴望和念头,那种感觉真的很差劲,就像气管里想要呼之欲出的气息,一旦被外界的人或物堵住,生生憋回身体里,扰乱了一呼一吸自然循环的规律,破坏了二氧化碳跟氧气的交流运作,那于是身体有百害而无一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