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威显然是未下杀手,但也没料到左旭阳竟会凭空地失了这一剑,见她颈间流下血来,大惊失色地收了剑上前去,“左大人,你…”左旭阳未等他近前便又要向后门去追兆雪,宗威一把拉住她的手臂,“左旭阳,你何必这样纠结于她一个小小的女子…”听得“女子”二字,左旭阳的鼻子忽然一酸,“我带你去药寮给岁襄处理一下好了。”左旭阳没有讲话,依旧站在原地不动,宗威正欲再说什么,背后忽然传来几人的脚步声,回头一看,竟是过秦和西宁二人。
宗威顿时有些慌神,走上前叫了一声“二哥”,过秦冷冷看了他一眼,“你想为了兆雪谋杀朝廷命官么?”宗威惶恐地道:“我不是…”忽然又道:“难不成你们看到兆雪了?”西宁道:“适才过秦急急地找我回来,过来时在门口遇到了兆雪,顺便把她抓回去了。”宗威急道:“过秦,你听我解释,兆雪她…”过秦并不理他,打断道:“无论为了什么理由,都不值得你谋杀少天监。”那边忽然传来暗哑的声音:“宗威没有要谋杀我。”听得左旭阳这样的声音,几人都有些愣,过秦走过去道:“去药寮让岁襄看到你这样也不好,不如先去谏苑。”说着也不等左旭阳回答,直接推着她的肩膀向前走去。
过秦住的谏苑就是后堂左面的小园子,在屏东府最为偏僻暗小的地方,清淡简朴,有种儒生居所一样的斯文气,左旭阳坐着任由过秦来帮她止血涂药包扎,靠得近时隐隐感得到过秦呼出的气息轻轻撩过她的下巴,旁边西宁坐着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宗威局措地站在中间,过秦一边道:“适才我已打发无难先回去了,跟他说好你跟我在一块会晚些回去,不必担心他。”一边用纱布裹好了颈部,“伤口有些长,但也不深,若是用熏叶多多敷着,也不会留太明显的疤,只是我看剑气有些利,也许这嗓子一时半会也好不了,不过大人你本身声音有些细,变得粗哑些也更好。”过秦温和起来,完全是个斯文公子的模样。
左旭阳人还是有些木木的,并没有心思搭理他。“你过来。”过秦弄好了左旭阳,转身对宗威道,宗威走过来,弯腰给左旭阳行了一个庄重的大礼,道:“末将刚才对大人多有不敬,误伤了大人,都是末将之过,还请大人处置。”左旭阳看着他跪在地下,双手高擎,心中一酸,道:“你不必这样,伤了便是伤了,你要什么处置,我能叫你自割一剑么?”宗威抬起头来道:“若大人有气,末将便照做。”左旭阳一时无语,道:“罢了,只是不要让兆雪出去乱跑便好了。”总务一时有些急,道:“此事事出有因,还望大人考虑。”说着又一拜。
左旭阳听了更加伤怀,伤痛妒忌无奈难过悲愤一时涌上心头,见宗威仍念念不忘兆雪,自己也不知该怎么说服他,忽然一眼间,看到宗威衣角边滚落出什么东西,仔细一瞧,是一个小小的首饰盒,她顿时想起了那个珠钗,心酸得眼泪险些就要滚落下来。
终究左旭阳还是那个少天监,不是左霁月,她微微一笑,用一种邪门得让人毛骨悚然的悲呛语气笑道:“少将真是情深意重,本官也为之动容,不过规矩就是规矩,公孙家刚出事,所有目光都希望趁机搓这座百年军府一把,若是宗少将想要因一个女子不知真假的探亲之事就把屏东府付之一炬,那你也不必来问我,直接去上阳跟汤侯爷说吧。”过秦何等敏锐之人,一直发现了左旭阳诡异的情绪波动,虽不知她为何对兆雪的事这样介怀,但想一想也并非无礼,看宗威仍然一副不识好歹的样子,不由得怒道:“宗威,你这个月就闭关去濡寺,不许见任何人,兆雪明日起就待在谏苑,听到了没有。”宗威少见过秦如此严厉的样子,知道此次自己做得太过头,便站起来行了一礼出去了。
左旭阳脸色变化不定,失魂落魄而又带着邪气的微笑,迷迷茫茫地站起来,怔怔地不知在想什么,忽然看到了过秦桌上的茶盏,莫名的怒气上来,用力一脚踹开整张台面,乒乒乓乓的瓷器碎了一地,旁边西宁和过秦两人看她这幅模样早已不多说,见她大发火气,西宁更是下了一大跳,过秦心中虽不害怕她,但心中疑惑极深,不知她不处罚宗威自己发火是为何,便只拿了一条白方巾递给左旭阳。
“这几日,大人便在衣领处围条方巾,也便不会被人见到伤处了。”左旭阳也不接,忽然转过头用尖锐的目光看了他一眼,无限娇媚地笑了一笑,过秦见她这样的神色,不由得一愣,只听她冷冷地道:“过少将想必早就在门外看着我跟宗少将行剑了,迟迟不进来阻止,是想要试探试探我还是看热闹呢?”她复又笑起来,像鬼魅一样用飘忽的身法极快地闪身出了大门,留下一脸惊愕的过西二人,西宁惊得连茶盏都掉下来,“左旭阳,他是不是中邪了。”
一怀愁绪,几年离索。这一夜大雪纷飞,左旭阳在这偌大的屏东府里,心中的伤怀却远远比这屏东府大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