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很平稳地过去,屏东中好像不过是多了一个每天在府里逛来逛去,和少将们说说话,看将士练练兵的草包少天监。
不祸很快就着急了,“少爷,既然节令都已到手,何不快点按王爷说的收录兵权为己用呢?”
左旭阳懒懒地道:“我进府才不到两月 王爷的命令现今也接不到,还是不好妄自行事的好。”
不祸点点头,那边的无难却冷笑了一声。
左旭阳狠狠瞪他一眼,她知道这个人精估计已经看出自己的意思了。
其实归根到底,她自己也不过是少年人,心中也极想当那种人人俯首敬佩的少将,再者与少将四人相处了一月多,也实在不愿让他们恼恨自己。
只想着以己之力博个好名声,再收服军队也不迟,但她心中也知这样的想法太过天真愚蠢,晋王知道后一定要大怒。
无难开口酸溜溜地笑:“呦,咱们少天监大人也会知道这么听话了,真是…”
左旭阳立即打断他,坏笑道:“无难,你现在还是不愿意说夫子当时交代你的秘密么?”
无难见她忽然问起,果然上钩:“既然是秘密,哪里有告诉你的道理。”
左旭阳哼了一声:“夫子既然告诉你,总归有说能讲的时机吧。”
无难笑笑:“不过我看,这时机,还要好久好久以后才能到呢。”
左旭阳立刻抓起桌上的竹笛,拿起黑袍跑出去,边笑:“那你就慢慢等这个时机吧。”
已经到了晚上,夜间风大,侯府极其安静,有个身穿黑袍的少年轻轻纵上长送园边的高树,吹起笛子。
那笛音曲调低沉,沉重犹长叹,如怨如慕,如泣如诉,舞幽壑之潜蛟,泣孤舟之嫠妇。
隐隐有月光透过树梢映在这少年的脸上,投出一张芝兰玉树般的面孔,眉眼弯弯,好似明亮的月牙。
不远处,淌流来一阵箫声,在这夜风浮动之下,喜悦而轻快,跳动在树梢,流动在水面,浮现在左旭阳的眼角。
“是他。”左旭阳心想着,这天下能和她心境相同好似知己一般的,只有宗威一人而已。
夜风冷冷,两相欢奏中,心底,竟是慢慢的暖意。
左旭阳这个常年看似无所不能,心里却无助而孤独的少女,在这一刻忽然好似明白了对宗威的一点点感觉。
那头箫声渐停,左旭阳也轻轻放下竹笛,跳下树来,向园外走了出去。
料到左校场那人必在,便慢慢向那头走了过去。
未想不远处,站在那头的却是一身白衣的过秦。
过秦是彻彻底底的谦谦君子,温和似水,笑容淡淡,但这样柔和的外表下,他却是最不会轻易让人靠近的一个。
他总是一身白衣,干净得像不食人间烟火,也用那样遥远的礼貌,拒绝所有企图走近他的人。
说实在的,左旭阳竟有些害怕他,那种敏锐的眼神,像是能看透人心底的一切秘密。
过秦缓步走了过来,“这样晚了,左大人也还未睡么?”
左旭阳笑笑:“过少将也不是长夜漫漫无心睡眠,这样明亮的晚上,睡觉是西宁才会做的事。”
过秦微微一笑,“大人,真是吹得一手好笛子。”他温和地看过来,眼中是友好的笑容,这个眉漆丹朱的人笑起来,看得左旭阳有些恍神。
忽然想起上次他在药寮听完自己给岁襄吹笛也是这样温柔的模样,不禁有些好笑,这少年老成的家伙竟是个听完曲子就敌意大减的乐痴。
便道:“过少将很爱听曲子么?”
过秦道:“不是爱听,只是有些知己之感。”
左旭阳不禁有些好笑,道:“怎么,过少将也会吹曲子么?天下知己,凡都有相懂之处,少将听懂了什么呢?”
过秦闻言大为诧异的样子,愣了愣,忽然又笑了起来,道:“罢了,我只是听得大人笛声婉转动人,心生感慨。”
左旭阳也不多问,笑笑道:“这夜风如此冷,想一想,再过半月也就新年了。”
过秦问:“大人过节要回凉州么?”
左旭阳摇头,“我凉州早无故人,之前在那里,不过是和夫子学东西罢了,如今官职又在身,回去有何用?”
过秦一愣:“无故人…是了,我竟忘了,不过,大人幼时遭荆门之案,是如何学习,如何习武的?”
左旭阳听他问,便随口回答:“不过是远亲帮忙带了一段,后来高无用大人介绍我去了夫子宁的学府,我也已六岁了,便自己乱七八糟的长大了。”
过秦听到“夫子宁”的大名,沉默了一下,道:“大人是六岁师从夫子宁?”
左旭阳点头,见过秦在想着什么。
过了半晌,这白衣书生只点点头:“大人不愧是宁夫子的徒弟,只是末将冒昧问一句,夫子收不收女徒?”
这一句话问得左旭阳的脊背一凉,赶紧笑:“过将军说笑了,我们夫子向来只收男徒,不收女徒,怎么,过将军有什么亲戚要去向夫子拜师么?”
过秦温和地一笑:“没事,不过随口说说罢了。”
左旭阳不知道再说些什么,过秦却轻声道:“看这月亮,今晚倒是格外的亮堂呢。”
左旭阳抬头一看,一轮皎洁的霁月悬在夜幕中,倾下的月光,照亮了两人的面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