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帝将目光看向跪在自己面前的太子,伸出颤颤的手,终于抚在了太子的后脑上,越贵妃看到这一幕心头一松,软软地倒向一边,用手臂勉强支撑住了身体。
“越氏无德,行为卑污,难为宫规所容,自即日起,褫夺贵妃之号,谪降为嫔,一应供应礼遇随减,移居清黎院思过,无旨不得擅出。”梁帝一字一句慢慢地说着,最后将目光移向了来到自己身旁的言皇后,“皇后以为如何?”
要依皇后的意思,那当然是打进掖幽庭最好。不过她也是个明白人,既然太子无事,那么母以子贵,梁帝就不可能过于折辱越妃,这时说什么都没效果,还不如不说。
见皇后无言垂目,梁帝又将视线投向苏墨,说道:“景亭,霓凰就交给你了,等霓凰恢复神智,你要替朕好好安抚霓凰。”
“儿臣遵旨!”
“还有你,”梁帝狠狠地瞪着太子,“你也要在东宫禁足三月,好好读读书,想想什么是储君之道。以后要再卷进这么下作的事情里,朕决不轻饶!”
“儿臣……谨遵父皇恩旨……”
“起来吧。”梁帝面色稍霁,看了一眼四周,一挥衣袖摆驾离开了,发生这种事他已经没有散步的兴致了。
苏墨也跟着惠妃离开了,霓凰郡主被接到了长春宫中,惠妃派人去召集太医给霓凰郡主驱毒,众人会诊之后,都说郡主只是脉急气浮,血行不畅,并无大症,与性命无碍。
大约半个时辰后,霓凰已面色平和,郡主慢慢从床上坐起身,眸寒如霜,沉思了片刻,方抬头慢慢看了苏墨一眼,低声道:“多谢你了。”
“郡主客气了。”苏墨连忙说道,接着苏墨和霓凰说了一下刚才梁帝,对越贵妃的处置。
霓凰再次对苏墨道了一声谢。
苏墨笑道:“郡主如果真想谢我,还请郡主明日比试手下留情。”
霓凰俏脸一红,抬头对苏墨说道:“以宁王殿下的武学修为,恐怕就算霓凰全力以赴,也未必是殿下的对手!”说完霓凰逃跑似的离开了。
看着霓凰逃跑似的背影,苏墨脸上露出了一抹会心的笑容。
从长春宫离开后,霓凰松了一口气,小跑着离开皇宫,刚迈出神武门,便听到有人大叫“姐姐”,穆青飞奔着冲了过来,直将霓凰郡主跟前儿才刹住脚,一迭声地叫着:“姐姐你没事吧?吓死我了!”
“你都成年袭爵了,还这么不稳重,什么大事情就吓死你了?天下比这个大的事情多的是!”霓凰嘴里斥责着,手上却爱怜地为弟弟理了理跑乱的发丝。
“我怕姐姐吃亏嘛,”穆青撒着娇道,“宫里不是好地方,你以后少进宫来。京城的宅子虽没YN的大,但也尽够姐姐住了,咱们快回去吧。”
霓凰郡主笑着用手点点他,笑道:“没事,这次还多亏了宁王出手相助,我们可得好好谢谢人家呢!”
“不用,明天比试过后,说不定我们都是一家人了!”穆青笑道。
霓凰郡主揪着穆青的一只耳朵,板着脸说道:“臭小子,敢调笑你姐!”
“姐,我错了,我错了,耳朵要掉了……”穆青连连求饶道。
……
宁王府中,苏墨的十大贴身护卫之一的茅烈对苏墨汇报道:“殿下,刚传来消息悬镜司掌镜使夏冬从滨州回来,已经到达金陵城外三十多里处,不过正在被一群不明身份的杀手追杀。”
苏墨喝一口醉仙酿,对茅烈吩咐道:“夏冬现在还不能死,留着她还有用处,让我们的人帮一下夏冬,不过不要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遵命!”茅烈连忙领命离开了。
苏墨手中拿着的醉仙酿是苏墨手底下行酿造出来的酒,虽然因为条件的限制和现代的茅台还有一些差距,不过对于大梁市场上那些低度酒水来说已经可以算是绝世美酒了,酒水这一项在任何一个时代都是很赚钱的。
苏墨也有意识的显露出了自己是醉仙酿酒行的幕后老板,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苏墨肯定会动用大量的资金,这种资金的调动必定会留下蛛丝马迹,苏墨不想有人知道自己其实是振威镖局的幕后老板,所以这个醉仙酿的酒行老板的身份就很重要了。有了醉仙酿酒行这层身份的遮掩,就能够将振威镖局的一些行动带来的蛛丝马迹给掩盖过去了。
……
不过一天的功夫,越贵妃被黜降,太子被罚闭门思过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朝野。由于中书省宣布此事件时用语过于模糊,只有“违逆圣意,侍上不恭”八个字,反而惹得流言纷纷,各种稀奇古怪的猜测接连出炉,充分体现出了人的想象力真是可以无限扩展。
有人说有一个皇帝新宠的宫嫔,被贵妃无故杖杀了;有人说贵妃多言多语干涉太子处理朝务,因此惹恼了圣颜;也有人说贵妃在内院行巫蛊之事,被皇后捉了个正着;甚至还有人说是因为贵妃新养小犬未经调教,竟然咬了皇帝的龙爪……
越是与此事毫无干系什么都不知道的人,越是在背后悄悄议论猜想得十分起劲儿,偏偏是那些牵涉在内或大约知道些风声的人噤若寒蝉,人前人后都不发一言一语。萧景睿和言豫津大约猜到了事情与霓凰郡主有关,但具体的过程如何他们也不清楚,不过这两个都是知趣的聪明人,并没有随后追问。
第二天一条消息从宫中传出,将越贵妃被黜降,太子被罚闭门思过的消息给压了下去,那就是霓凰郡主择婿大会的结果出来了,一个月后大梁三皇子,宁王萧景亭将会迎娶霓凰郡主。
“宁王吗?”听到萧景睿带回来的消息,梅长苏收紧肩上的皮裘,长长吐一口气,有些落寞的说道:“这样的结果,其实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希望宁王是个好丈夫吧!”
萧景睿站在他的前面,眉心拧成一团。认识这个人越久,越觉得看不清他。若说他对朋友不好,他又明明是温和贴心、善解人意的,若说他对朋友很好,自己又总是觉得一腔热血的友情虚掷,如同有一层隔膜般,根本没有到达他的心上。那日控制不住小小发了一下脾气,后来见他时自己还觉得小心眼了些,不免有几分尴尬,没想到他竟真的如言豫津所说的一样,根本就没注意到自己的不悦,颇让人心头不是滋味。
这种温吞水般让人无奈的情况也出现在了其他方面,他对郡主的态度居然也是一样。明明是事事在心,件件插手,以至于搅到现在成为了全京城的注目焦点,但认真论起来,他好象又真的没有半分其他想法,期盼郡主能择得佳婿的愿望似乎也不是虚情假意。不过为什么,自己又从他身上感觉到不舍和解脱,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呢!
此时花径另一边传来异样的声音,像是有人被扔出去的样子。萧景睿朝那边看了一眼,摇头叹息。两人现在所在的位置不是梅长苏常居的雪庐,而是距离宁国府中庭甚近的一处敞亭,四面连廊,以花木荫隔,有数条小径从旁边通过,其实不过是主道边上一处驻足的小景,并非适宜久坐之地。
由于近几天以各种理由来要求会面的人实在太多,就算拒绝了也会不停地找新借口再来,为了不把麻烦越积越多,梅长苏干脆找了这样一个四通八达的地方来坐着,拥裘围炉,闲闲地翻看书籍。谁想来看他的,便由谢弼领着在旁边看上一眼,满足了好奇心就快走,倒以此打发了不少来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