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小殇拜师认母,别了母亲便回木屋,进屋便静坐下来,没坐多久则听有人敲门,以为是爷爷归来,却未料是大汉的声音。小殇虽惊不惧,便去开门。
“你们是何人,何故在此造次!”小殇开门便喝。
只见门外站着六七个男人,各个衣着同样,他们怎个模样,但见——灰袍宽大袖,盘发银钗冠。粗丝缝细麻,幽淡浸香兰。正印阴阳鱼,反为八卦衫。腰缠青藤带,佩挂白刃剑。一个个修士打扮,一件件朴素衣衫。人人白玉面,个个俊冷寒。冷俊脸上无血色,无知误认病身缠。浓眉炯目挺拔身,容貌不差;气壮强势汹汹,气宇不凡。不食凡间火,只绕仙道烟。毫无亲切感,合意近人难。
“小鬼,且叫你家长出来问话!”为首的道人厉声道。
小殇白他一眼,道:“你要见家长,我便是了!”那人瞪小殇一眼,骂道:“好个小鬼,没规没矩,好生无礼!”小殇怒视于他,更是厉声,道:“到底是谁无礼!你一干人等私闯民宅,话无好气,一来便大吼大叫,不成体统,如今又在此喧宾夺主,对晚生嚷叫,是何道理?来也不礼貌问候,更不像道者之风,若不是道袍着身,我还道是来了贼寇!”
另一个道士将前头的那人拉到身后去,那人不服又要冲上来却被这道士瞪了一眼,于是乖乖退下。那道士却一改前头那人的傲气,很是礼貌,微笑施礼道:“贫道乃玄书仙氏所派的使者,特来恭请玄书丙木前辈。”小殇看他温文尔雅,是个礼貌人,便收了怒气,道:“是请我爷爷的?我爷爷不在。”那道士又笑问:“请问小友是?”小殇道:“我乃你丙木前辈的孙子,我叫玄书殇。”那道士低头一想,十分纳闷,低声道:“前辈在时我也曾伺候左右,也不曾听说他有个孙子。怎么突然之间冒出这等人物?”
“我是爷爷收的徒孙。”小殇耳聪,听到了道士的自言自语。
那道士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前辈一向喜爱小孩,以前也曾收过徒孙,只是后来都出走了。”小殇听了,不知爷爷原来还收过其他人,也不知为何那些人要出走,于是问道:“你说爷爷以前收过其他人,而且都出走了,他们为何出走?”那道士耸肩道:“自家自扫门前雪,我哪里去知道他们的事?”小殇轻叹道:“可怜爷爷好心人,那些人怎能忘恩负义,真是狼心狗肺。”
“玄书殇小友,你可知道前辈何时能回来?”
小殇故作思考,道:“爷爷世外高人,做事玄虚,我哪里有能耐勘破他的心思?”起先的那个狂躁的蛮道士听了,特来讥笑:“你爷爷世外高人,那我爷爷岂不是三清圣人?”小殇怒瞪于他,狠狠地回道:“你爷爷若是三清圣人,那我可就是圣人之子了!”那蛮道士勃然大怒,喝小殇道:“小鬼好不识抬举,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胆敢戏弄你爷爷,看我不好好教训你!”懂礼的道士立即喝退他,道:“还不退下!你也算得是长辈,怎可与小辈一般见识,岂不笑话!”小殇轻慢地哼了一声,道:“玄书仙氏不是仙道所谓的十七门之首吗?怎么,仙氏的族人都是这般傲慢无礼的吗?修道之人理应懂得为人的礼数,连人都不会做,修仙何用!”蛮道士被一个毛头小子掌了脸,那是一个气啊,怒气烧心,却又被制住,不敢造次,不然早早就冲将上去,不拔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怎能一解心头之恨!
“小友莫怪,我那师弟性子急,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小殇笑了笑,道:“你这个叔叔倒是通情达理的好人,我很喜欢!”随后,他又瞥了一眼那蛮道士,哼笑道:“不像某些人,身为修道之人,却不知怎么做人,连我这样的小鬼都懂得,远来是客,客有客的礼貌。莫非还要我教这些礼仪?玄书仙氏就这么教化徒众的?”蛮道士火了,就要冲上来动手,那懂礼的道士立即使个眼色,三五个人便上去压住蛮道士。小殇见了,对那懂礼的道士道:“我看你们不是来请人的,而是来打人的。”那道士急忙赔笑,道:“失礼,失礼!”
“与那毛头小子说什么说,看我不教训教训他!”蛮道士奋力挣着,压他的人很是吃力。懂礼的道士大喝斥他:“休得无礼!你若想顺利回去复命就不要在这给我发疯,尽给我添乱!”蛮道士怒火压抑心头,转过头去,不断喘着粗气,甚是不甘。
“你们还是请回吧,我怕你们人还没请到,就先将我这木屋给拆了去!”
懂礼的道士急忙赔礼,道:“是我失教了,小友莫要生气,但请见谅!我们奉掌门仙尊之命特来相请,若空手而归可怎么交代!”小殇见他倒是有礼,而且诚意还是可嘉的,于是摊开手,道:“道长里面请!”
懂礼的道士抱一个拳便进入木屋,其余人等也要进去,小殇却拒人门外,道:“道长一人进入便罢,寒舍窄小,恐难容各位高人,还请屋外等候!”其余人看那道长一眼,道长微微点头,那些人也就退回去了。
“道长请坐!”小殇请那道士就坐。那道士施了一个礼,道:“多谢小友!”小殇走了过去,道:“寒舍没有佳品,茶水也是低贱,也不知能否合道长金口!道长若不嫌,小子我就代了爷爷做主人,敬道长一个元宝茶!”道长忙双手接茶,恭敬道:“小友言重了,贫道哪会嫌弃。倒是受小友抬爱,敬我贵宾元宝茶,实在是荣幸之至!”
二人以茶敬人,互相寒碜许久,终于迎来了爷爷玄书丙木。
玄书丙木进门便向那道士施礼,道:“明午掌司仙衙,有失远迎,今日来到,寒舍真是蓬荜生辉!”那道士赶忙回礼,作个大揖,道:“师叔多年不见,近年可好?在此侄儿拜上!”爷爷立即将他扶起,道:“老朽隐居此深山多年,早不问世事,不知贤侄今日来访所为何事?”
“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小侄此番造访是奉掌门仙尊之旨,特来请师叔您回去的。”
老人听罢,低下头去,默思片刻,才缓缓开口道:“幸蒙掌门仙尊挂念,老朽离开族氏多年,早已不再有问世事之心。不知仙尊此番来请,有何见谕?”那爷爷口中的明午掌司则回道:“仙尊的道理,小人怎敢枉自揣测,师叔与我等回去便知了。”老人呵呵一笑,道:“仙尊做事玄虚,我是吃了亏的,隐居此深山不正是仙尊的旨谕?”
“师叔哪的话,莫非还与仙尊计较上了?”
老人连连摇手,道:“我可不敢与仙尊计较,可不得胡说!仙尊乃一族之长,我们这些平凡族人哪敢有什么计较!”
明午掌司大笑道:“师叔真会说笑!掌门仙尊鞠躬尽瘁,为我族氏谋福,劳苦功高,我们当然不能有所计较。”
小殇听了,也无遮拦,心里想的便直说了,你道他说了什么,他竟然直耿耿地讽道:“什么没名堂的掌司,我还以为你是个礼貌的君子,原来不过溜须拍马的小人!”
“大人们说话,你个毛头小鬼插什么嘴?还不退下!”老人瞪孙儿一眼,将他喝退。随后向明午掌司赔礼道:“小孩子不懂事,口无遮拦,想甚说甚,没个分寸,童言无忌,还望见谅!”
明午掌司尴尬地笑了笑,道:“不打紧!孩子嘛,哪里懂得人情世故!”老人笑道:“这孩子打小居住此深山之中,足不出户的,不食人间烟火。只是自恃读了些先贤书、古圣经却敢在此造次,是老朽有失管教,但我敢保证他绝非有意失言,是老朽溺爱得紧,这才失了体统。”
“师叔,闲话少叙,时不我待,我们还是赶快回去吧!”
老人呵呵笑道:“只是一个头埋半截土的老叟,仙尊何必如此劳心劳力,可折煞老朽也。”明午掌司苦笑一番,道:“时光不饶人,师叔就不要再拖延了,仙尊还等我等复命呢!”老人干脆摊牌,道:“这个请,恕老朽难从命。你回去与仙尊说了,鄙贱老叟丙木不劳尊上费心,老朽隐世多年,早已不问世事,既离去,则无归。”
“这不是让我为难!小侄怎个交代,叔啊,您可苦了小侄!”明午掌司叫苦。
老人拍他肩膀,笑道:“老朽年迈,已不存当年风采,我若归族,不过无用之人,也还多一张吃白饭的嘴,仙尊又何必在意?”明午掌司苦笑,道:“叔啊,仙尊旨意谁敢不从?你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到时候,可是你抗命,我也遭殃,都是苦命人,何必为难做小的我们!”老人则叹息道:“老朽好不容易过这平凡生活,仙尊为何放不过我,还要让我遭罪!”
“可不敢说仙尊不是,师叔你且以大局为重,我等都是一条船上的人啊!”
老人无奈,道:“你等回去见了仙尊,与他说了老朽的事,若他作罢最好,若他大怒要来拿我,我自认命就是!”见老人倔强,执意不肯与之回去,也无可奈何,就叹了一口气,告辞去也。
见众人都走了,爷爷将小殇牵出,胡乱做了晚饭,勉强果腹便罢。
饭后。小殇想着方才的那些人,于是问爷爷道:“爷爷,那些人自称是玄书仙氏的人,而且是什么掌门仙尊派来的,那个什么仙尊是个什么人物?”爷爷回道:“仙尊乃我玄书仙氏最高的首领,一统玄书一族,高高在上,就如同一国之君一般。”小殇哦了一声,又问:“那个明午掌司又是个什么人物?”爷爷答道:“那个人名字叫做明午,做了玄书家掌司的职位。”
“原来是这样。哦,那么那个掌司是什么职位?”
“掌司就是主管家族杂务的工人,就负责打扫、膳食、财务、修筑等一些事务。”
小殇再问:“那,玄书明午是负责什么的掌司?”爷爷品一口茶,回道:“是负责打扫的掌司。”小殇听罢,拍案而起,喝道:“他什么破掌门是个什么意思,就派一个扫地的杂役来请我们?!”爷爷立即将他喝止,要他不许胡言乱语,还骂他没个规矩。
“照我说,就是他掌门亲自来请,我们也没必要稀罕!”
爷爷白小殇一眼,骂道:“混账东西,越来越没个规矩!爷爷不曾教导你为人需有气度吗?所谓宰相肚里能撑船,你明白这个为人的道理吗?”小殇低下头去,嘟着嘴,低声喃喃:“本就是他们失礼,我所言都是事实,哪里有错了……”
“明日他们可能还会再来,到时你便躲在屋里,不许出来!”爷爷厉声命令。
这可惹得小殇生气了,他忿忿地驳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孩,而且这是在我自家的事,为何就不准我出来?我不接受!”爷爷道:“你口无遮拦的,总是无礼冲撞,他们若有诚意来请,你这无礼,岂不让人说道我们的不是?”小殇只好低头不语。爷爷见他委屈,甚觉可爱,就大笑起来。小殇哼了一声,道:“不出来就出来,也不稀罕!”
不知不觉已至深夜,小殇躺在床上,心里想着今日的事,想着母亲,从未有过的神奇滋味充斥心头,是幸福,是快乐,还是一点点的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