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和女儿来到了车旁，拽开了车门。母女俩说笑着一齐挤上后排座位，没有人到副驾驶位坐下。李江平强打精神地说：“人都到齐了，开饭去啊！”
在鸿雁岛的绿色生态餐厅吃完饭，李江平忽然提议，再去鸿雁岛温泉游泳馆里畅游一番。
“算了吧，妈妈不会游，一家人玩儿不到一块儿。再说，你不也很疲劳吗，刚才差点撞了车，还是早点儿回家吧。”婷婷说。
“这才不到两点，回去是不是早点儿。”李江平说。
“婷婷，你想游泳吗？”闫志花拉着女儿的手，温柔地问。
婷婷看了看妈妈，微微点点头。
“李江平，你带婷婷接着去游泳吧，我就在这度假村走走，等你们玩儿够了，咱们在游泳馆门口集合！”
正合我意！李江平心里暗喜着，脸上还是一片淡然。
李江平驱车拉着女儿再次来到游泳馆前，搜寻的双眼第一时间找到那辆黄色小汽车。谢天谢地，她还在！
这回再进入游泳馆，李江平不再象上午那样撒欢似的奋力游动，而是浮在水面，悄悄观察着游泳的人群，继续搜寻着他的目标。
没费多少劲儿，在泳池的一角，他就有了惊喜欲狂的发现——就在馆内一隅站着，那略显消瘦但不枯瘦的白嫩长腿，窄小紧致的臀胯，平坦舒展的脊背，高耸却又毫不夸张的前胸，在泳装的修饰下，令人“过目难忘”。这真正的美女寻找起来会很容易，因为她有“鹤立鸡群”的优势，尽管几乎是远远的处在泳池对角，李江平还是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缓缓游过去，靠近些，再靠近些，可以清晰地看到那皮肤光洁细嫩的漫长脸盘，自然的五官，挺拔的香颈，这就是刚才黄色汽车里那位美女驾驶员的长相，只是一头长发被束缚在了泳帽里。这是何等熟悉的脸庞，这是何等熟悉的dongti，熟悉到一度让李江平随意翻阅，而变得“熟视无睹”。李江平可以认错天上的月亮，但决不会认错她！
只是现在看到的，分明是她二十年前的样子，难道她二十年没变，连条皱纹都没长？或者这仅仅是一个极其相像的年轻女孩而已？李江平还是有点儿犹豫。
这个美女发现了越来越近的李江平，似乎没有任何反应，就象看到一个普通的陌生人一般。她站在池边扭了扭腰，然后从容地跳入水中。
李江平此时已经忘记了周围世界的存在，就那样着魔般潜入水中，追了过去。
美女的水性很不错，要跟上她、咬住她就必须竭尽全力。李江平不遗余力地做到了。李江平绝非登徒之流，平日里那些在眼前晃来晃去的美女，从来就没能激发他视觉的任何“过度”兴奋，但是今天，他被牵魂摄魄，紧紧“咬住”那位美女不放，这也许就是对“如醉如痴”的最形象诠释吧！
美女终于用尽了体力，不得不靠边儿停下来。李江平就在她身边“呼啦”一下拱出水面，惊得她本能地一遮脸。
“萍萍，是你吗？”李江平声音很低，而且有些异样。
美女没有回答，也没有任何肢体语言，只是往池边上靠了一下。这种反应极大地鼓舞了李江平的勇气，他“步步紧逼”，脸靠得几乎要贴上她的脸，然后突然抓起美女的左手，仔细地看向她的手腕！
在那里，一道细细的长长的疤痕横卧在白皙柔嫩的肌肤上，是的！没错！就是她！自己的初恋爱人蒋亚萌，小名萍萍！
李江平的心剧烈震动着。
这个美女被李江平看过手腕，身体立刻象一个断了线的风筝，任由池中的水拨动着。一起一伏，如同一片漂在水里的落叶。李江平继续握着她的小手，并且放到水下，在不引人注意的情况下，帮她保持了平衡。
“萍萍，快二十年了，你一点儿都没有变，我真不敢贸然认你！”李江平低沉地说。
美女没有躲闪，也没有任何动作。
李江平分明地看到，她的眼里充满了泪水，但立姿端正，脖颈挺直。这分明就是自己的初恋爱人，别说她模样一点儿没变，就是再过二十年，变个面目全非，也依然会认得！
“刚才在外面看到你，我不敢相认，因为你看上去就像以前一样，快二十年了。”李江平紧攥着美女的手，小声说。
“也许我就是那种老妖婆吧，驻颜有术，到死都是一张娃娃脸。”美女终于开口了，真的就是蒋亚萌！
尽管她故作风趣，李江平依然能感觉到她内心的哀怨。
“还恨我吗？”李江平内疚地问。
“能说点别的吗。”蒋亚萌强装着笑着说。
“好，不说那个。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去年。”
“去年？哦，这是走后第一次回家过年吧？”
“嗯。”
“以后还回来吗？”
“以后？以后，也许就不走了。”蒋亚萌说着，目光暗淡，脸色灰暗。
“啊？不走了？真的！”李江平听了，双眼几乎放射出探照灯般的亮光。
“也许吧。”蒋亚萌低头小声说。
“那，你老公愿意吗？”
听了这话，蒋亚萌使劲要抽回被李江平握着的手，李江平觉得有些不对劲，赶忙松手。但是，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充塞于李江平心中。
“萍萍，我猜测是不是？可是，我，我不敢说。”李江平突然意识到什么。
“是真的。”蒋亚萌两眼呆滞地看着泳池里起起伏伏的水波说。
“什么时候？”
“去年春天。”
“节哀吧。”
“那时候他就五十多岁了，去年刚好七十三岁。我嫁给他的时候，就预料到了会有今天这个局面，因此早有心理准备，而且这一准备就是将近二十年。我一直觉得我做了充分的心理准备，足以面对这一天的到来。然而，当他真的走了，我才发现，我准备得远远不够。”蒋亚萌说着，眼泪流了下来。
李江平不知道说什么好，就静静地站在蒋亚萌面前，从水下再次悄悄握住她的手。
“跟你一起来的是你女儿吧？”蒋亚萌抹掉眼泪，平静地问李江平。
“啊，对啊。原来你早就看见我了！”李江平兴奋地说。
“上午我来的时候就看见你俩了。”
“那你就像没看见我一样开过去，快二十年没见了，难道你见到我。。。。。。”李江平说着，声音越来越小。
“你家人在旁边呢，我只是怕给你惹麻烦，影响你前途。”蒋亚萌平静地说。
李江平心中突然一阵绞痛！
“你女儿挺漂亮的。”
“是啊，既不象我，也不像她妈妈，有点儿象她姥爷。对了，你的孩子也该不小了吧？”
“没有。他不让要。”
“为什么？”李江平瞪大眼睛问。
“他是孤儿，从小尝尽了没爹没妈的苦楚。我们结婚时他五十五岁，担心有了孩子后，还没到孩子成年，自己就走了，留下我们孤儿寡母，不如留下我一个，省得让孩子跟着受罪。”蒋亚萌说着，眼圈红红的。
“哦，对不起。他也许是对的。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爸爸妈妈年纪都很大了，就我这么一个女儿，我该尽孝了吧。”
“其实，我一直暗中留意着二位老人呢，他们身体很好，倒也让人放心。”李江平说。
“我在开发区买了一套房子，全家一起住。我这前半辈子，没少让我爸爸妈妈操心受累加丢人，我该还还债吧。”
李江平的心又是一阵绞痛，程度甚于上次！
“我们以后，以后还可以再联系吗？”李江平说这话的时候，声音细小而且颤抖。
蒋亚萌低头不语。
“我知道，这辈子你剁碎了我都不解恨，我自己也是天天内疚天天自责，我对不起你，可是，咱们都到这岁数了，你原谅我吧，就算恩赐，行吗？”李江平靠近蒋亚萌小声说。
“我现在不恨你了。”
“但凡这么说的，都是恨之又恨。”
“说真的，我是恨过你。你自己说难道不应该恨吗？可是，我丈夫这后半辈子就专心做一件事，帮着我如何不去恨你。所以，现在我不恨你了。”蒋亚萌看着泳池的水面说。
“你丈夫？”李江平惊奇地问。
“嗯。别多说了，你女儿正往这里看呢。”
李江平一扭头，啊！女儿就浮在不远处的水面上，正瞪着眼睛往这里看呢！
得赶紧离开蒋亚萌，否则婷婷这“小特务”会以光的传播速度，把这里的“情况”告诉闫志花！
但是，李江平拔不动腿，因为他觉得，要是这样离开了，就太对不住蒋亚萌了。
不知不觉，李江平已经松开了水下握着蒋亚萌小手的手。
就在这时，他的女儿已经带着一脸的不愉快缓缓游了过来，而李江平的紧张与六神无主也被蒋亚萌彻底觉察到了。
“你撞了人不该道歉吗！”蒋亚萌突然大声喝斥着李江平。
李江平先是一愣，紧接着心领神会，纠纠结结地说：“啊，这，对不起！”
天地良心，对不起——这三个字是真心的，不是为了配合目前这个局，李江平自己知道。
女儿已经游到旁边，她一本正经地说：“爸爸，你是男人，撞了人就大度点儿好不好，给这位姐姐道个歉还这么不情愿啊！”
“姐姐？”李江平吃惊地看着女儿说。
“不是吗？”女儿瞪大眼睛问李江平，那眼神堪称犀利。
“啊！是啊是啊，对不起，对不起！”李江平支支吾吾地说。
蒋亚萌听了，一转身游走了。
李江平放松地吐了口气。
“爸爸，这个姐姐真可爱，离开的时候，还恋恋不舍的。”婷婷带着一种讽刺的口吻说。
“哪有？我没看出来。去游泳吧！”李江平含糊地说着。
婷婷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渐渐远去的蒋亚萌，缓缓游走。
突然，李江平感到刚才的那种绞痛又来了，左胸和左肩都跟着钻心的疼，该不是病理性的心绞痛吧！
想到这里，李江平赶紧缓缓游向岸边。
这段不长的距离，李江平游了很长时间，而且他出了一身的虚汗，只是因为在水里，看不出来。
上岸之后，他没有立刻去更衣室，因为他觉得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自己身体一直很好，每年度体检都是全部健康，怎么会突然发作心绞痛。但是，这是不争的事实，尽管之前从没有体验过心绞痛的感觉，但李江平非常确定，自己刚刚连续发作的，就是心绞痛！
他平躺在泳池边的沙滩椅上，尽量保持肢体的静止和呼吸的均匀。
躺了很久，李江平慢慢睡着了。
当他醒来的时候，天色都已经黑了，因为从游泳馆的窗户向外望去，黑黢黢一片。
女儿早已换好衣服，就坐在他旁边。
“哎呦，这一觉睡的，你也不叫叫我。”李江平挣扎着坐起来，谢天谢地，心，已经不疼了，而且身上盖了毯子。
“看你睡的那么香，不忍心喊你。我进不了男更衣室，拿不出车钥匙，就让妈妈去餐厅了，那里还暖和点儿。我就给你盖上毯子，留下来看着你睡觉。上午时候你就困的差点撞在灯杆上，难得睡这么香，任何人我都不让打扰你。”女儿得意地说。
“哦，那得谢谢你啦。”李江平笑呵呵说着，站了起来，顺手抚摸了女儿的头一下。
换完衣服，爷俩上车。李江平觉得舒服多了。
刚要开车，女儿突然说：“爸爸，我妈是长得很丑，这个我知道，但是您不觉得她有很多美女们不具备的优点吗？”
“这孩子，你今天犯什么神经！”李江平微笑着说。但他内心开始发虚。
“您别外强中干了，刚才您睡着觉，那个美女走的时候，朝你看了好几眼，那眼神根本不是普通陌生人之间会有的。再说了，我从看见她第一眼，就觉得心慌，觉得这个人跟咱们好象有什么瓜葛似的。于是，我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她就低下头灰溜溜走了。”
“哦，这能说明什么？”李江平平淡地应了一声。
“你说呢？”女儿突然反问。
“这说明你对人越来越不友善。”
“开车吧，去接我妈。”婷婷听了，看着车窗外淡淡地说。
接上老婆，很快回到家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