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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琴(1)

这个夜晚,因为王英玉的一曲《梅花弄》,注定是不平静的。

朱有才寻琴而来,却止步梅园门口痴等,盼着是不是还会再听一曲。而如了佳银愿,歇息在她房里的朱有才同样也听见了琴音,几次想起身去看个究竟,却被佳银痴缠着,几度浮沉。只等情事散去,朱有才披了外衫,看了眼倦极睡去的佳银还有那黄过后凌乱的被褥,嘴角微抿,然后系上腰带,转身走了出去。

初七一直候在外间,就知道大少爷不会留在姨娘这儿,见到少爷出来,连忙拿了披风给少爷系上。

朱有才的神情是的,连着眼眸也蒙上一层浅浅的水光。这样的朱有才,叫初七也觉得陌生。以前的大少爷……初七不愿去比较,只能垂下头,但心底仍是希望少爷能回到从前的样子。王英玉弹的琴声:

“可知道是何处在弹琴?”琴音悠扬,这样宁静的夜里倒也传得远。朱有才虽在厢房里,听得断断续续,但毫无疑问,最纯净的琴音之所以动人,那是因为它清雅悠扬,足够听见的人掺入各自的情丝,顺着你想的,只让你听见你想听见的,而非它带着你走。

初七守夜,不去听屋里佳银姨娘那些叫人面红耳热的叫唤,只能凝神听琴。大少爷问起,初七倒是脸上带笑:“少爷也听见那琴了?怪好听的,只是隔着远,也不晓得哪家传来的。”

朱有才倒是听得比初七清楚,那琴就是从朱府那头传过来的,只是他从不知道府里谁会弹出这样好听的《梅花弄》来。当初梅笙说有人可以把《梅花弄》弹得很好听时,他心底多少是不信的,现在虽是断断续续,但朱有才却不得不承认,今晚听到的曲子真的很好听。

会是朱有光吗?

他们兄弟二人都随谭先生学习,这琴也跟着学了点,除非是这两年游学让有光遇上了什么特别的境遇,否则以朱有才的了解,弟弟朱有光绝弹不出这样清幽的琴音来。只可惜弹琴的人显然不再弹了,不然他倒是可以寻过去一探究竟。只是家里这事,到底让朱有才静不下心来。

能探出这样好听的琴,青州城里只怕连梅笙都没这本事。若这人去京里献艺,只怕会比梅笙还要名扬天下。这叫朱有才心思有些微妙,很想见一见这个人,若是可以,结交一番也不是不行。

“明日你去探探,究竟是谁在弹琴。”朱有才拢了披风,就这样走出佳银的院子。翠儿掩在回廊后头,见到大少爷离开,又附在窗檐下听了听,屋里倒也没什么动静,翠儿便放下心来悄悄到了佳姿姨娘院里,说了什么便匆匆又回来。

今天她去请大少爷,其实是真不愿做这事。

府里的人都知道,大少爷绝非好拿捏之人,这佳银姨娘自己想承欢受宠,偏使唤她一个婢女去请大少爷,若正好惹了大少爷不高兴,倒霉的自然是她。好在去之前她找了佳姿姨娘,姨娘让她只管如实说就好。当时翠儿还以为佳姿姨娘不想让佳银姨娘讨得好处,却没想到她这样说了,那头大少爷却是应了好。

这让翠儿有些不解。还有刚才佳姿姨娘问的事,那药她端给佳银姨娘用了,虽说心底惶恐,但翠儿既然选择了佳姿姨娘,这样的事自然她来做。翠儿知道,佳姿姨娘给的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可翠儿知道跟着佳银姨娘更没好处。两相权衡之下,她只能选佳姿。

等翠儿离开后,佳姿懒懒地斜躺在。

她进府时,不过一台青灰色小轿从偏门抬进府来。这府里,表面上对她扯出笑脸,可又有几个真心敬她?宅门里的女人若是没有娘家可以依靠,那就只能靠自己。她不可能所有的事情都自己去做,所以她需要手上有人。翠儿因着胭脂的关系,不可能去做佳银的心腹,而且足够机灵聪明,她收为己用,也算顺手。

那药既然给佳银用了,那么她也该计量好日子动手了,最好能在季家大回衮州城之前,也算是送给她的一份大礼了。佳姿微微笑了一下,转了个身,安然睡去。她有什么好担心的呢?佳银啊佳银,就由着你伺候少爷吧!

朱有才领着初七回清客斋的时候,脚步到底还是不由自主地顿了顿,朝着梅园那边看了看。他自然不会想到是王英玉弹的琴,只是琴音恰好就是那个方向传来的。初七明白大少爷的心思,呀了一声,凑到朱有才边上:“大少爷,您说会不会是三或是她师傅弹的琴?”

初七之前只想到朱家两个少爷,倒是忘了朱家现在还有一位。冬至姑娘的事,初七跟着大少爷跑春风馆倒也没少听。当初就为了听梅笙公子的琴,冬至姑娘便住到玉阁去。试问谁家姑娘只为了听琴就正大光明地跑到青楼里住下?她既然这么爱听琴,指不定也是个弹琴高手也说不定,还有那个白发师傅。

想到他,初七便心底一肃,只觉得如何也不敢亵渎。这样的人会弹出这样好听的琴声,似乎也是理所当然的。初七一下子忘了,府里多出来的这两位,见大少爷往梅园那头张望,倒是萌的记起。

朱有才听了初七的话,倒也想到了这种可能。不过他先排除的就是冬至。虽说他对冬至也只见过几次面,知道她有一手好厨艺,但也知道她自己是不会弹琴的,所以才会因为想听梅笙的琴才留在春风馆的。

那么,只能是那个白发男子了?

说来也奇怪,朱有才看闹人只觉得浑身不自在,而那人只看过自己一眼,甚至连一句话都未曾同自己说过,但对这人,朱有才只觉得怪异非常。私下里,朱有才也曾问过弟弟朱有光关于他的事,结果弟弟也只知道谭先生唤他小白,是冬至的师傅。至于他姓甚名谁,家住何方,他也一样半点不晓得。

按说,这里可是朱府,小白怎么说也是客居之人,多少也得讲些礼数吧,但这怪人别说是自己了,就连老妇人那边他也是从未去拜访过,这让朱有才多少有些不快。但听这琴音,朱有才想也知道,这小白多半是那脾气怪异的有才之士,不通人情才算是情理之中。

初七见大少爷发呆,这会儿外间可是凉寒无比,这般站着也不是回事情,打着灯笼便又多嘴问一句:“大少爷可是想现在就过去看看?”

这话算是问到朱有才心底去了。朱有才自然想去,但若真是小白在弹琴,他这会儿就算过去,也问不出什么来,即便有心结交,只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还是得从长计议才对。

手上套着的扳指扭了两圈,朱有才躬着拇指,用扳指轻轻砸了两下初七的脑门:“就你古灵精怪,人家既然深夜弹琴,自是不想有人打扰的。”说完,朱有才便迈步往清客斋那边转,只是还未走出两步又停了下来,转过头吩咐初片:“库房不是有把碧玄琴吗?明日你亲自送去给他,看他收不收就是了。”

碧玄琴是朱有才花了大价钱收回来的一把好琴,琴音绝佳。原本是想送给梅笙的,只是梅笙只要他自己那把清泉古琴,对这把碧玄琴却是半点不动心。朱有才弹琴也只不过是消遣,根本算不上什么精通。用碧玄琴,只能玷污了好琴。今晚既然有缘,送把琴对朱有才来说也算不上什么,何况他还有心结交对方,不是吗?

初七应了一声,心底却是知道,跟着二少爷回来的这个怪人也算入了大少爷的眼,是个高人。不然大少爷怎么会将碧玄琴送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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