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城素来富庶,城里百姓安居乐业,倒也真算是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
朱家在青州城里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人家。祖上出过一个状元,两位进士,在青州城里也算是说得上话的人家。到上一代老爷朱世仁手上时,这朱府的世家气势还存着,但几代人乐善好施下,这朱家的家底实在不如外人看起来的那样风光了。
朱世仁新娶的妻子是世交家的女儿,端庄贤淑,但凭朱夫人如何精打细算,这朱府的日子到底比不过从前钟糜鼎食那般气派讲究了。偏这朱世仁还是个短命的,朱夫人产下二少爷朱有光还不到八年,朱世仁便去了,偌大的朱家便全压到了朱夫人一人身上。
瘦死的骆驼到底比马大。这朱家一大家子好逸恶劳的人,原先朱世仁在的时候便常来朱府打秋风,朱世仁为人爽落,倒也不计较这点东西,再说大家辈分上都还有关系,也不同他们计较这些。只是等到朱世仁去世后,这些蝗虫般的亲戚便愈发骄纵贪婪起来,整日里来闹,气得朱夫人病歪歪的,恨不得随了朱老爷就这样去了。
可看着两兄弟稚嫩的样子,朱夫人咬牙硬是将一切都扛了起来,为母则强,这话用在朱夫人倒也合适。世家养出的娇滴滴女儿,现如今为了护住幼子跟这么点家业,硬是强硬起来,对着那些扫秋风的族人,朱夫人也不怕丢人,遣下人提着扫帚等到门口,谁若不要脸面上门来闹,她也同样不顾面子,绝不让人欺到头上去。
当时十三岁的朱有才娘亲的苦楚,跪在朱家祠堂里,对着新立的爹爹牌位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告诉朱夫人,他不进学了。朱有才是个聪慧的学生,青麓书院捣先生说过,朱有才若能静下心来,将来成就必不可限量。
朱夫人知道这家,凭自己只怕是不成了,可大儿子也才十三岁,她实在不忍心牺牲大儿子的前程。士农工商,这商人可是排在最末等,何况朱家乃是书香世家,若朱有才从商了,只怕先人都不肯答应。
哪晓得朱有才叫下人带来八岁的弟弟朱有光,将朱有光做的一首《咏莲》递给朱夫人看:“娘,孩儿是聪慧,但弟弟比孩儿更有灵性,朱家只要有弟弟,便绝不会辱没了门楣。父亲故去,孩儿就是朱家的顶梁柱,孩儿不出来养家糊口,还叫娘亲劳,才真真不孝!”
正因为这样,朱有才便跟着家中店铺管家学着从商,到底是聪明人,加上朱家素来良善,五年时间,倒真将朱府的买卖越做越大,成了湖州城里数一数二的富户。而弟弟朱有光也是个懂事的,知道哥哥将自己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便愈发用功苦读。十岁进了青麓书院后,师从谭先生,在青州城里也算是鼎鼎有名的才子。十三岁时跟着谭先生出外游学,归期不定。半月前朱有才成亲,朱夫人派人送了信过去,要朱有光回来一趟,到底路上耽搁了些行程,现如今才到家。
朱府的两位少爷,就不得不提下青州四少。排第一的自然是朱府大少爷朱有才。朱有才相貌俊朗,十三岁从商,一派精明好相貌,在商场上自然是无往不利的,加上书生的儒雅味道,叫青州城多少女儿家心生恋慕。排第二的是青城知州的嫡长子莫尧,出生富贵,为人豪迈爽落,同朱有才倒也交好。排第三的就是青州城里有名的红衣乐师梅笙公子,这梅笙公子可是秦楼楚馆里的浪荡公子,一双勾魂眼,纵然不是良人,但也叫多少青州城的女儿家倾心相许。而排名第四的自然就是朱有才的弟弟,苏府二公子朱有光了。
朱有才的相貌好,胞弟朱有光自然也是不差的。相比较朱有才的精明利落,朱有光倒显得生嫩许多,但浑身书卷气,倒真衬得上一个温润如玉的佳公子。朱有才从来就爱护幼弟,而朱有光也十分敬爱兄长。
所以当初朱夫人见朱有才执意不肯娶王英玉时,曾提议让朱有光来娶,却遭了朱有才否决。这样的女人,连他都配不上,更何况是他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弟弟?他宁可毁了自己,也不让这卑贱的女人毁了朱府的骄傲!
这会儿听见离家两年的二弟回来了,朱有才自然丢下王英玉,疾步去前厅见二弟去了。王英玉也知道朱府有位二少爷,但却从未见过自己这个小叔子,这会儿赤身地被丢下,王英玉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对面的佳银风姿绰约地理了理凌乱的衣衫与云鬓,眼底满是厌弃与鄙夷:“呦,姐姐这身段可真叫人喜欢呢,怎么,姐姐打算一直这样站着,好勾引二少爷不成?”
勾引这字,用得实在太狠。王英玉在家时,虽不受爹爹疼爱,但好歹还有个护着自己的娘亲。大家出生的娘亲陪嫁里有一屋子的书册,朱府没人瞧得上眼,可朱夫人却拿着当宝贝,教女儿识文断字,自然也明白女儿家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像佳银说的这般不堪,实在让王英玉无法承受,身子颤了一下,也不知道是不是冷着了,木讷地弯下腰,将衣衫一件件穿上。王英玉嘴含着一抹冷笑,佳银不怀好意地走过去,只是那脚正好踩在王英玉的肚兜上,叫王英玉不知怎么办才好。抬起头时,正对上佳银恶毒如蛇蝎的眼,王英玉想起了崔姨娘,身子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佳银却对王英玉的惧怕满意极了,矮下身子,蹲在王英玉面前,尖细的指尖冰冷地划过王英玉姣好的面容:“姐姐,你若识趣,便主动地下堂求去,相公必不会再为难你,知道吗?”王英玉笑了笑说:“这事不用你管!”相公早就交代过,她跟佳姿,谁能将王英玉逼着自动求去,那他就扶谁做小夫人。
佳银与佳姿本是青楼出身,虽说是跟的大少爷,但也知道大少爷是不可能娶她们做大夫人的,顶多也就是个姨娘。现如今知道能做小夫人,自然卯足了劲,想往上爬,这垫脚石自然就是王英玉这个哑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