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明离火天,宗晟挥退医药阁五名弟子,疑惑地道:“紫宸,难道杀害岳儿的并不是樊峒?毕竟能像你一样分身后还能保持这么高实力的人极少,会不会有人化形成樊峒伤了火无咎、岳儿也有可能被其所杀?”毕竟据火无咎描述,伤他的樊峒实力最起码在罗天上仙圆满,若化形成某人,修为境界与他相当和比他低的人都不会看出来。而要在樊岳无防备时一击便杀死他的,也必须要与其有相当的实力。
慕容紫宸道:“此事尚无法确定,但这两日出现在我眼前的樊峒我亦看不出他是否化形。”他微一沉吟,道:“前辈,樊峒可曾有过失踪、受伤昏迷、性情大变之时?”
宗晟皱眉回想片刻,道:“百年前,樊峒进阶上仙中期前,曾与他二师兄樊定到下界游历,一走就是五年,期间他们每隔数月就会发讯息向门中报平安。但有一日樊峒却突然独自回返门中,还身受重伤性命垂危昏倒在山门。待他苏醒后,他才告知我们,他们师兄弟二人在下界炎洲申和国境内遭到五名黑衣蒙面人围杀,樊定为了掩护他逃亡,被蒙面人所杀连元神也没逃掉。樊峒对此很是悲痛自责,一直配合我们调查蒙面人,却是什么都没查到,此事至今仍是悬案……”说到这,宗晟突然意识到什么,问道:“紫宸,你是否怀疑樊峒被人夺舍了?但是他的元神和魂印气息一致,我们也从未发现他言行上有任何异常。”
若是被夺舍,夺舍者的元神和被夺舍者身体内的魂印会出现排斥现象,导致身体不受元神控制出现行动障碍,严重者身体还会耗尽生命机能死亡腐烂。就算夺舍者能解决排斥现象,但若要以被夺舍者的身份行事,就算他假扮得再像,在被夺舍者熟悉的人面前,行为举止不可能不露出一点破绽。
就因此前樊峒的行为举止从来没有表现出一丝异常、元神和魂印更未出现排斥现象,宗晟等离火天之人从来就没有怀疑过他会被人夺舍。但想起他鼓动樊封寻衅幽罗鬼城的反常举动,还有火无咎所言,他也有些动摇了。
慕容紫宸并没解答他的疑惑,弹指召出一片光幕,显示出战船在宇宙星河中行驶的画面。
茫茫宇宙、灿灿星河,一艘青铜战船正在高速行驶,目标正是玄黄界深处那颗大星——无尽暗界,距玄黄古陆最短距离为8000余万里。脱离了玄黄古陆天地规则后,一般的战船一个时辰最少能飞2000多万里。而这艘船的速度明显要更快,出发才两个多时辰,船内人已能仅凭肉眼看见远处那颗被无尽黑气笼罩的庞大星球。
樊峒独自在舱室中打坐,额上冷汗直冒,嘴唇都被咬出血来,终究难以忍受,抱着头在地上痛苦翻滚嘶吼、面孔扭曲狰狞,将房中陈设砸得破烂不堪。舱房已被他设了法界,他不担心房内的动静会被外面听到。
半个时辰后,痛苦总算过去,他安静下来重又盘腿打坐,不久后神光焕发步出舱室,一名弟子匆匆来报:“峒师叔,幽罗鬼城的鬼书夺魂和催命暴鬼在前方拦截,封师叔和诸位仙客已去迎战。”
宇宙中又一艘战船上,慕容紫宸、白无尘、陆清君等一干仙界高层立于船头,遥望远方那颗永远处在黑暗中的大星,还有半个时辰就快到幽罗鬼城了。
慕容紫宸忽然目光一闪,道:“前方开战了。”
樊翊大急,传令道:“快,全速开船!”
一声令下,整艘船登时化作一道流光,划破宇宙空间往前疾驶。
前方,两艘战船隔着星河遥遥对峙,两船中间的一颗小型星球上,数百仙士与数百鬼修正在捉对厮杀,惨叫声不时响起,仙之红血与鬼之黑血将这颗荒凉的星球染上一层诡异的色彩。
樊封对上恶魂暴鬼,双方属二次交锋,彼此都有一定了解,再加二者都是烈性子,双方以力斗力、以暴制暴,你一拳我一腿打的天翻地覆,雄劲四溢、山石崩裂,使得他们身周五百丈内无人敢接近。
但樊封毕竟出自名门大派打起架来失了奸滑,能用十分力绝不少用半分;反观恶魂暴鬼能在群魔乱舞的复杂环境中争得一席之地,又岂是心思单纯之辈,看起来用了全力出招,实则留了三分力,很快便将樊封的法力耗去大半,樊封没能挡住他的极招被他以“蚀心魔手”打中胸口,吐出口血、骨头断了几根,好在他肉身强健,些许伤痛尚能忍受,含怒挥拳攻向恶魂暴鬼,比方才更添威势,使其不得不全力应战。
鬼书夺魂的对手是下界一个大派的罗天上仙后期修士卓立轩,曾受樊岳大恩,听闻樊岳乃是被幽罗鬼城所杀,便誓为恩公报仇,见到鬼书夺魂就如同见到杀父仇人,引三十六柄子母剑布一座“子母双环剑阵”,剑阵变化多端、环环相扣、虚实转化,是他镇派秘技轻易不现于人前。
鬼书夺魂虽然熟读万卷书,对阵法多有涉猎,但一时却找不出这剑阵的破绽,便只守不攻,同时以手中的法器“鬼书”探测剑阵破绽。经过多次险象环生之危局,鬼书夺魂终于探出剑阵弱点,魔诀一引,鬼书中飞出数百冤魂化作利剑抓准剑阵变化的些微空隙,插入双环连接处,因多了一把剑,剑阵规律登时被打乱,子母剑互相撞击、各自乱飞。
鬼书夺魂祭起鬼书,鬼书黑气满盈发出一股超强吸力就欲将这些飞剑收走。卓立轩大惊失色,这36柄子母剑是卓立轩镇派至宝怎能有失?急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至母剑上,法诀连打,母剑光华大放挣脱鬼书束缚将所有子剑收拢身前,飞回卓立轩袖中。卓立轩暗松口气,却不敢再祭出子母剑,只以一口普通的上品仙剑与鬼书夺魂相斗,却不能再占得上风,不一会便被鬼书中突然飞出的剑光伤了肩膀,鲜血染红大片衣服。
樊封、卓立轩这两处罗天上仙后期战场虽处下风却能勉强支撑,那边罗天上仙中期、初期以及修为再低点的弟子们情况就不容乐观,因为他们不但要应对与自己同境界的对手,还要面临神出鬼没的鬼影蝠偷袭。仙界只来了两名罗天上仙后期,鬼帝后期的鬼影蝠无人牵制,他便不顾身份混入低阶战场,见到谁合眼缘就无声无息遁至其身旁,用“蚀心魔手”一爪掏了其心脏吃掉,使得仙界伤亡惨重。
这番战况便是樊峒出舱后所见,仙界势危,他非但不去相助,反而负手站在船头,表情冷漠,目中露出陶醉的神彩,竟似在欣赏血战。忽然,后方传来一阵空间波动,樊峒目光一闪,喊声:“封师兄!我来助你!”便欲飞往战场,却在半空被一股柔和力道逼落船头,他心中一惊,凝目看去,只见虚空中忽然出现大片七色光点,渐渐凝成慕容紫宸那绝世身影,他恭身抱拳松口气似地笑道:“原来是慕容掌门来了,有您在,此战我们就必胜无疑。”慕容紫宸并不说话飘然落于船头,转身注视下方战场。
樊峒站在他身后,见慕容紫宸背对着他似乎毫不设防,目中神色变幻念头连转,片刻后又恢复平静,仍站在他身后眺望战场,只见小型星球斜上方,一艘硕大雄伟的战船驶来,投下大片阴影遮住大半小型星球,黄勋从战船上跃出悬立半空,威严喝道:“住手!”
参战双方一愣,纷纷停手看向黄勋。蓦地——
“仙界无端欺上门来,就欲自此罢手,当我界好欺吗!”一人黑发披散、着黑袍战甲、目光锐利如鹰,从鬼城战船上威势降下悬于战场上空,正是有鬼城第一战将之称的葬天荒!在他身后,尚跟着两人,一者左手持葫芦大青铜钟的乃是鬼钟,一者手拿一根白骨判官笔者乃夺魂判官。这二人是实力仅次于葬天荒的鬼帝后期高手。
见鬼城来了强援,周璟行、怒涛君、樊翊便欲出船为黄勋助阵,却被陆清君阻止:“不急,能谈就先谈。”几人停步各运法眼关注下方。
只听黄勋道:“我界此来,只因南明离火天樊岳掌门死于鬼城蚀心魔手之下,我等此来只为调查凶手,希望鬼城配合。”
葬天荒道:“真是笑话!我界诸多鬼帝都习有蚀心魔手,仙界仅凭一式在我界甚为普遍的功法,便将杀人之罪降于我界,大军压境、逞凶逼迫,委实可恶!”说完身体划过长空,道:“仙界想查,也要先留下足够的性命,以偿我界今日之耻,好让尔等知道,我界绝不可欺!看我蚀心魔手!”身体连连变幻不同方位,双掌黑气弥漫呈鹰爪状前后交错,直指黄勋胸口。
“既如此,那就战吧。”黄勋当下不再多言,以一势“云海断恨”挥掌迎击,二者掌力相撞势均力敌、使得虚空发生剧烈爆炸、冲击波扩散千余丈,虚空裂缝纵横交错,整颗小型星球都在颤抖。大战自此展开,怒涛君、周璟行、樊翊纷纷跃入战场,分别对上夺魂判官、鬼钟和鬼影蝠,但见:
怒浪滔滔裂天阙,判官笔笔开死关;鬼钟声声催命魂,玉箫天音破鬼氛;神衍天极初试炼,鬼蝠再难逞凶威!仙光鬼影齐争雄,是非曲直战中求。
眼见一场大战不可避免展开,樊峒嘴角浮上一抹笑意,忽听一直沉默不语的慕容紫宸道:“樊封战况不利,你似乎一点都不担心。”
樊峒转目看去,果见樊封在恶魂暴鬼连番攻击下步步后退,身上已多处受伤,一身道袍亦破烂多处。他作出关切之色,急切道:“还望慕容掌门出手相助!”
慕容紫宸摇头道:“必要之时,自会有人助他?”
樊峒松口气道:“如此我便放心了。”
慕容紫宸忽然转身直视他,目光深若幽潭似直透樊峒内心,樊峒暗自警惕封闭神识。片刻后,慕容紫宸移开目光,道:“能让元神同樊峒的魂印如此契合,你的手段委实高明。”
樊峒目中神光暴涨,道:“你既知道,为何留我在此?”
慕容紫宸道:“火无咎没死,你已知身份已经暴露,又为何还留在此处?”
身份被揭穿,樊峒没有丝毫慌乱,“嘿嘿”阴笑道:“当了百年樊峒,一朝舍弃还真有些不舍。”这已不再是樊峒的语声,而是另一阵陌生的语声,随之樊峒的身体渐被一团红雾笼罩。
慕容紫宸明白他正在借红雾掩饰转换肉身,所以并不阻止。片刻红雾消散,面前已不再是樊峒,而是一名红发红衣面罩牛头鬼面具的神秘人,腰间挂着一面柳叶状的碧玉牌,比樊峒略高、体格亦比他健壮,身上透出浓浓的邪杀之气,面具下的眼睛射出森寒光芒,正是当日重伤陆清君之人。
“既然真身已现,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慕容紫宸凝目看向那张面具,发现面具上有很强的咒印,以他如今的法力,亦无法用法眼穿透面具看清那人真容。而这神秘人显示的修为只有上仙或者帝者境后期圆满,若他没有隐藏修为,那么给面具施咒者就另有其人,而且法力绝不在半神之下,使慕容紫宸更加确定心中的想法。
神秘人阴邪道:“我既能轻易夺舍樊峒,慕容掌门又怎能确定你看到的这副肉躯就是我之真身呢?或许这副肉躯原主也可能是慕容掌门相识之人,慕容掌门今后可要当心了。”
慕容紫宸面上古井无波,沉默不语。
神秘人又道:“我早已不识自身真容,唯有一名始终不变——红犀。”
慕容紫宸不语,转目望向虚空,但闻——
“哦?红犀是吗?”随着语声,虚空一声炸响,一道强劲掌力击向红犀。红犀见其掌势猛烈,不敢怠慢掌上黑气迅速凝聚迎向陆青君,二者掌力相撞激起一阵狂涛,若非慕容紫宸压制整艘战船都会爆碎。
下一刻,陆清君含怒降临战船,道:“好啊!还敢用蚀心魔手!魔孽,为樊岳好友偿命来!”召出苍云剑攻向红犀,剑势若狂风卷浪、若龙腾沧海,逼得红犀连连退避,不得不使出蚀心魔手和煅魔天罡破解剑招,身化红云脱出剑招攻击范围,道:“樊峒肉身尚在我丹田紫府之内,陆大掌门招招逼命,就不怕伤到他之肉身吗?他的元神尚存,你可想知道我将他放在何处?”
陆清君闻言不得不收剑罢手,道:“你要怎样?”
红犀的身体凝红雾重聚,道:“我要一物,不知慕容掌门可允?”
慕容紫宸道:“何物?”
红犀道:“听闻昆仑瑶池秘境内有上古神树返魂木遗株,枯萎无穷岁月,最近竟然开始回春发芽,我想要它的一根新生枝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