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求所获痴心无所获，常算人老天亦算人
看着坐在地上，呼哧带喘的蛊峰，姜玄不由得暗自偷笑，“还好有这个壮劳力在！”
用脚踢了踢蛊峰的鞋，姜玄问道：“怎么样？还行么？”
“不……不……不行……”依靠在洞壁上，蛊峰劈着大腿，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了。
掂了掂自己那装了一袋子的尸蜡，姜玄想了想，如果这时候再编个什么由头儿，骗眼前的这个傻小子替自己把这袋子东西给扛出去，那是不是会有损于姜家“做人要厚道”的家风啊？
“算了，占便宜不能没够！否则要天打雷劈哒！”心里想着，姜玄又瞅了瞅那被蛊峰弄得乱七八糟的蜡山。
说实话，如果按照他的本意，姜玄可是想把这些尸蜡都弄走的。因为他可没有重华那么大的本事，可以收集来这么多的尸油和人油。
关于这些尸油与人油的炼制方法，《尸蛊研甄》中亦有详述。细说起来，也并不复杂。譬如尸油，那里面就记载了数种炼制方法，最简单的一种就是直接通过熬煮死者的尸体，而获得的油脂。说白了，就像是熬肉汤一样。不过，这活儿如果要让姜玄自己去干，估计还是会落下不小的心理阴影的！
相比较尸油，人油的炼制方法就要复杂一些了。它是要把人关在一个特制的铁瓮里，然后通过加热这个铁瓮来熬炼里面的活人。如此非人的折磨，大多数被熬炼者到了最后都会疯掉。他们会不断地敲打，甚至用自己的身体去撞击四周炙热的铁瓮。因此，他们身上的一些皮肉就会被粘连下来，留在铁瓮的壁上，而他们身体里的油脂也会随之被熬炼出来。那些油脂就传说中的人油，而那些被粘连下来的皮肉，在混合了其他材料之后，会被制成那些蜡山的灯芯。
然而，在这个过程中，有一点却是极为关键的，那就是被熬炼之人在出瓮前，绝对不能死掉。否则，这一瓮的人油就算废了！
故而，在熬制完人油开瓮的一刻，里面的人所展现出来的形象，往往都是被高温炙烤得面目全非，血污与油脂包裹着他斑驳的皮肉，而那人却还在竭力地嘶吼着与挣扎着。
重华能攒下这么多的人油与尸油，全都是得益于他那些年的军旅生活。在那个年头，日本鬼子折磨人的方法可谓是千奇百怪。作为军队里的长官与随军的阴阳师，想要得到这些东西，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姜玄在重华的笔记里就看到过，当时重华和他的手下最喜欢的一种游戏，就是把熬炼完人油的活人扔到一群狼狗的中间，然后亲眼看着那已经没了皮肉的家伙，被这群狼狗给撕烂、分食掉。
一想起这些，姜玄不由得咬牙切齿，“早知道，真不应该让他死得那么痛快！”
但转念又一想，当时之所以能干掉重华，靠的多半还是自己的运气！如果真是一对一的公平放对，估计这会儿，自己早已经在过奈河桥了！对了，没准儿还有自己的爷爷跟着一起作伴！
“各位被小鬼子害死的大哥、大姐，你们可得保佑小弟呀！保佑我能炼好那只沙鬼，好替你们报仇啊！”其实，姜玄早有他的打算。重华在临死之前舍魂自保，没能彻底杀死那小子，这对姜玄来说始终是个极大的隐患。而这只沙鬼，就是他为重华准备的。如果能让它把重华的残魂给吞了，那就太妙了！
心中默默地祝祷了一会儿，看蛊峰歇得差不多了，姜玄道：“现在怎么样？歇过来了么？”
“呼——”长出了一口气，蛊峰这才说道，“好点儿了，可累死我了！”
“那你还找不找了？”
“还往哪找啊？这一共七十二座蜡山，都让我给掀翻了，还往哪找？”
“不找了就赶紧走吧。这么晚了，估计也打不到车了，你是怎么来的？”
“我开车，车停在外面的小树林里了。”
又歇了一会儿，姜玄和蛊峰这才爬上了地面。这回姜玄可没敢再使什么“土遁”。背着那一口袋尸蜡，他可没兴趣再摔一跤。
“小姜兄弟，你带这么多蜡块干嘛呀？”
“不是你说的么？不管是蛊术还是降头术，里面都有很多地方要用到尸油。这些蜡块里就混了尸油，我带些回去，没准儿以后咱们切磋时就用的上。”姜玄还怕蛊峰不信，又继续忽悠道，“还有就是这里的布置！白天我们来得很匆忙，并没有过多留意。现在想想，这些蜡山的布置的确挺诡异的，我带些蜡块回去，让我爷爷看看，这里面是不是还藏着什么玄机。”
二人上到了地面，姜玄先是利用沙鬼的“土遁”把洞口填平，然后又跟蛊峰一起把屋子恢复了原状。就在二人准备离开的时候，先一步走出屋子的蛊峰，却是在门口“啊”的低喝了一声。
“怎么了？”见蛊峰整个人仿佛都僵在了门口，姜玄赶忙紧走了两步，朝门外望了过去。
“啊！”同样的，姜玄也僵在了那里。因为他看到，在门外的不远处，此刻居然站着一具“僵尸”！
借着头顶的月光，姜玄看得非常清楚，那具“僵尸”并不像恐怖故事里讲的那样高大。相反，它的体型显得有些瘦小，不到一米四的个头，看着顶多也就四、五十斤的样子。
青灰色的皮肤，仿如刚从泥土里钻出来一样，干涩得不带有一丝血色。头顶上那一簇簇稀疏的白色绒毛，或许就是他生前的头发。塌陷的鼻骨、深陷的双颊，一双黑洞洞的眼眶里，居然还冒着悠悠的蓝光。没有早先港产僵尸片里面清朝官员的那身打扮，这具“僵尸”到更像是《行尸走肉》里的那种“丧尸”。阿玛尼的T恤、李维斯的牛仔裤、阿迪的运动鞋，不能不说，这货兴许还是僵尸圈儿里的时尚一族呢！
双方对视了好半天，忽然那具“僵尸”居然开口了，“你们滴，什么滴干活？”
“嗯？！”姜玄和蛊峰同时发出了一声惊疑。蛊峰更是不自觉地嘀咕了一句，“日本僵尸？”
“不对！”与蛊峰不同，姜玄却是在惊疑过后，越看那具“僵尸”就越觉得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刚开始，他还怀疑这僵尸是重华在借尸还魂。可细一捉摸，那小子连人魂里的部分记忆都被自己给吞噬了，怎么可能那么快又回来作怪。
“那小子的记忆……”突然，在姜玄的脑海里，一道闪电猛地划过，一个名字赫然闪现，“对了，他是鬼郎！是那个打败过重华，还让式神吞了他鬼蚺的小子！”
突然想起了眼前之人是谁，姜玄不禁有些惊诧，“他不是跟重华有过结么？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似乎是也反应过来了，眼前这个长得很有特点的东西是个人，蛊峰开口问道：“喂，你是干什么的？是日本人还是日本鬼？”由于自家的宿仇，蛊峰的语气算不上友好。
“巴嘎！我滴问，你们滴回答！你滴，在这里滴，为什么？”
“你巴嘎，老子住这儿！”面对那日本丑鬼的谩骂，蛊峰反唇相讥。
“你滴，住在这里？不对，住在这里滴，我滴认识，你滴不是！”蛊峰的话却是引起了鬼郎的很大质疑，他大声反驳道。
“你认识住在这里的人？”蛊峰很诧异，“喂，小日本儿，你是不是姓夕月？”
一听蛊峰这么问，站在他身边的姜玄立马暗叫了一声，“遭了！”
果然，那鬼郎闻言，冒着蓝光的眼洞里猛地透射出了一股寒意。他厉声道：“你滴，我滴姓什么知道？说！这里滴主人，你滴怎么认识？”
“你真姓夕月！？”显然，蛊峰是完全没把对方的问话听进耳朵里，他有些激动地反问道，“你也是那批侵华的老兵？”
“纳尼？！”蛊峰的这句话俨然是戳到了对方的痛处，只听他叽里呱啦地说了一通日语，脸上的表情更加狰狞了。
站在一旁，姜玄听着夕月鬼郎那近乎于歇斯底里的自言自语。说也奇怪，从没有学习过日语的他，居然可以听懂那些话。
“奇怪！记得困在重华记忆里时，我就能听得懂他们的话，现在居然还行！”怀着满心的疑惑，姜玄想跟对面的鬼郎对上几句，但张了几次嘴，始终却是一句也说不出来，“这光能听，不能说呀！不是有传闻说，有些人大病初愈，就能掌握一门外语，这事儿落我头上，怎么就打折了！？”
的确，杀死重华的那次，姜玄除了吸收掉了他的部分生命精华外，更是依靠着巫血的玄妙作用，对重华舍掉的那一缕人魂，开始了被动地吞噬。
然而，由于双方神识的差距，姜玄被困在了重华的部分记忆里。在外界看来，他只不过是昏睡了大半天，但在那段记忆中，姜玄却是度过了许多年。凭借着灵魂的交流，姜玄可以听懂对方说的是什么，又经过了许多年的熟悉，他的语言环境可谓是得天独厚。
不过，在这些年里，姜玄却是一直都处于重华的记忆之中，始终没有主动表达过自己的意愿。因此，他的日语水平也仅仅停留在了只能听而不能说的阶段。但如果他愿意花时间锻炼一下，想要流利的表达，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不提姜玄在一边纠结，单说夕月鬼郎，他却是在那里不停地咒骂着重华的愚蠢，“重华那个废物，真是家族的耻辱！死都死了，居然还被人家把当年的事都摸得一清二楚！不知道他在临死前，还泄露了多少家族的秘密！不行，这两个人绝对不能放过，一定要拷问一下他们都知道了些什么。巴嘎！巴嘎！巴嘎……”
“小心！那家伙也是夕月家的人，叫夕月鬼郎，他似乎要对咱们不利！”听懂了对方的话，姜玄赶紧提醒了蛊峰一声。
“哼哼，冤有头，债有主！没想到还真被我给碰到了！这家伙一定跟重华那小子是一伙的，不知道他们这伙人里还有没有其他人，说不定我家的那件东西就在这帮人的手里！”仿佛又看到了希望，蛊峰一改先前的颓势，他却是也打定了主意，要抓住鬼郎，也想拷问一番。
抱着同样的想法，两人同时走向了对方，这看得姜玄却是想哭的心都有了。光一个中了毒的重华，他们都是又下套儿、又偷袭的，才算勉强搞定。现在又来了一个鬼郎，实力八成还要盖过全盛状态下的重华，这可让他怎么弄啊！
说真的，他现在都有心扔下蛊峰不管，自己先跑了再说。但细一打算，还真不行。一来，自己不会开车，更不知道蛊峰把车给具体藏哪了。这黑更半夜的，又没有出租车，估计自己跑不了多远，就能被收拾完蛊峰的鬼郎赶上，那后果……不堪设想！
二来，如果自己不走，倒是可以在一边找机会偷袭那鬼郎一下。要知道，自己可是有“撒手锏”的。说不准老天开眼，还真叫自己来一个逆袭什么的呢！
姜玄盘算着得失，那边蛊峰与鬼郎却已经对上了。由于二人是同时朝着对方走去，所以刚一接触，两边都有些没底。重华的厉害蛊峰虽没有亲眼见过，但也是听龙家的保镖说起过的，所以他自然对鬼郎也是倍加小心。而鬼郎担心杀死重华的，就是眼前的这两个家伙，见对方又是气势汹汹地向自己走来，所以鬼郎也是不敢轻举妄动。
“小姜兄弟，劳您帮我观敌掠阵，我今天倒要斗一斗这个小日本儿！”蛊峰的豪言壮语并没有换来姜玄的一点儿乐观，倒是把对面的鬼郎惊得向后跳开了好远。
“小鬼子，尿裤了吧？”见对方被自己的气势震慑住，蛊峰有些得意。然而，后面的姜玄却是一巴掌捂在了自己的脸上，心里暗叫了一声，“坏了！”
凭借着在重华记忆中对鬼郎的了解，他已经猜到了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果然，退后的鬼郎一拍腰间系着的，一个只有巴掌大小的红皮口袋。
“呜——”一阵阴风乍起，一道蓝幽幽的鬼火就从那红皮口袋里蹿了出来。
“轰！”蓝火在蛊峰的跟前炸开，一个高有三米，上半身蓝焰腾腾，而下半身则是一团黑雾的铠甲鬼将赫然出现在了当场。不过，蛊峰是没有机会细看这鬼将了。因为刚刚的爆炸已经将他崩到了数米开外，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喷出了一口鲜血。
临战时，先示敌以弱，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敌人当头一击，这一招可是鬼郎的看家战法。光这一招，他就练了几十年，所以根本不会给第一次见识到的敌人，任何躲避的机会。不过，姜玄却是深知鬼郎的这一伎俩，但他并没有开口提醒蛊峰。
“老蛊！”见蛊峰倒地吐血，姜玄赶忙上前，一把就扶住了他，“老蛊，你怎么样？”
“小……小姜师傅，替我……替我用飞剑……斩了这个小鬼子！”真不知道蛊峰是从哪来的力气！这一句话的开头，他说的是断断续续、气若游丝。可到了最后的几个字，他居然是瞪着眼睛喊出来的！那气势，仿佛下一刻他就会突然跳起来爆种，然后以一套三十连击把鬼郎完虐至死一样。
但下一刻，蛊峰居然很没义气的就晕了过去，这让姜玄真有一种想当场骂娘的冲动！其实，姜玄在这个时候跑过来扶起蛊峰，真不是他良心发现，而是另有谋划。
按照他，或许应该说是重华对鬼郎的了解，这小子虽然战斗时非常阴险，但性格也很臭屁。每当这一击必杀成功之后，他总会很嚣张地走到对方跟前，大肆嘲弄对手一番。
姜玄任由蛊峰中招，然后又在第一时间跑过来，等的就是这个机会。毒牙已经被他准备好了，只等鬼郎靠近，姜玄就会给他也来个一击必杀！然而，蛊峰临晕过去前的那一嗓子，真不亚于一道晴空霹雳，把姜玄给劈了一个外焦里嫩。他真想当场先给蛊峰来一下子，让他先长眠了再说。
果然，听了蛊峰的那一声喊，刚刚还笑着靠近的鬼郎，突然就停了下来。
“纳尼？！你滴，有飞剑？”见姜玄只是冷冷地盯着自己，鬼郎又狞笑了一声，“哟西，你滴，我滴，飞剑滴，比一比！”
“啊？”姜玄一句话还没听明白，远处的鬼郎已经抬起了自己的右手。只见他右手的中指上带着一枚古旧的黄铜戒指，忽然那戒指一闪，下一刻，一把赤光荧荧的东洋武士刀就悬浮在了鬼郎的面前。
眼瞅着这柄飘在半空的武士刀，姜玄真希望现在吐血晕过去的是自己，而不是蛊峰，“妈的，这回真的死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