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论魂魄欲言犹带隐,入陋室再寻虎狼根
“您的意思是说,重华他还没死!?”在一大早的餐桌前,龙爷的眉头已经皱成了个疙瘩。突然从姜老头的口中得到了这个消息,龙爷的心里可谓是五味杂陈。“那……那他会不会再卷土重来呀?”
“噗——”听了龙爷的这个问题,始终坐在一旁大吃特吃的姜玄却突然笑喷了。嘴里的早饭全都喷到了站在对面的山子身上。
“唉呀妈呀,小姜师傅,瞅你这是干啥玩意儿,埋汰死我了!”不提山子怎么去收拾他那件崭新的西装。此刻的姜玄却是毫无一点刚刚失礼的自觉,反而转头看向了龙爷,笑意盈盈地说:“怎么?您还盼着那小子回来,给您继续当姑爷呀?他舍去的那一魂可是幽精!就算他再回来,也是不可能再给您当姑爷的啦,哈哈哈……”
“住口!没大没小的……”看到所有龙家人的脸上都有些不太好看,姜老头赶紧捂住了自己这宝贝孙子的嘴。他也不明白,这孩子以前说话还从没这么孟浪过,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性格上好像有了很大的变化。
看到龙爷依旧面带不悦,姜老头赶紧又说道:“对不住啊,龙老爷。都怪我平时管教无方,这孩子说话总是这么没把门儿的。”
“呵呵,没什么。说话不冲一点儿,还叫年轻人嘛?”不愧是走了一辈子江湖道儿的人,龙爷的几句话立刻就化解了场面的尴尬。但似乎是又想到了什么,他忽然又追问道:“不过,刚才小姜师傅说重华舍了什么精,就不能当我姑爷了,这是怎么回事儿?”
听龙爷这么一问,姜老头先是瞪了姜玄一眼,然后才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唉,可叹我玄门妙法,如今却落到了这东洋鬼子的手里……”
“不装逼您能死呀?”看着自己的爷爷又摆出了那副骗死人不偿命的嘴脸,姜玄的心里不禁一阵揶揄。
一手指捻着自己的山羊胡子,姜老头微闭着眼,语气不疾不徐地开始给大家解释了起来。原来在道书《云笈七签》中称人有三魂七魄。三魂者一曰胎光、二曰爽灵、三曰幽精,分别对应着人的天、地、人三魂。而七魄者,为屍狗、伏矢、雀阴、吞贼、非毒、除秽、臭肺,是人后天所养,各主人的一方命脉。当人死之日,七魄先散于无形,而后三魂才会飞归所处,这便是常言所说的“魂飞魄散”了。
传说三魂之中,天魂胎光为太清阳和之气所化,生灵得此,方可有缘化生成为人胎。它主掌着人一生的运寿,不过在常人的一生里,天魂基本上都处于混沌的状态,所以它不会沾染人自身的善恶。至人死之后,天魂会重返九天之上,故而才有“魂归天外”一说。
而地魂爽灵则是秉阴气之变,故难脱五行之中。它此生会随着人的成长而变化,承载着这人一世的七情六欲、功过是非,因而它也承担着此人一生的因果业报。当人死之后,地魂会归于地府阴籍,接受阴司的善恶裁断,或是留驻于酆都,或是轮转于六道,或是贬罚于阴山。
至于被重华舍掉的人魂幽精,又被一般人称作命魂。作为阴气之杂,它秉承着一个人此生所在家族的先祖福德。除了化合后天,衍生人的七魄外,它更是主导着常人的**,使其子孙有续、生生有道。与天、地二魂不同,在人死之后,人魂既不上天,也不入地。它完全凭借着死者的一份执念而驻留在人间。至于这份执念的由来各有不同,但大体上可分为两种:
一种是来自于内,大多是死者对于生前某些世事的执著。或是一些人,或是一些事,或是一些其他的什么,让他还不能完全地放下。由这份执著而产生的执念有可能是好的,如恩德、感情、友谊……也有可能是坏的,如怨毒、仇恨、背叛……但无论是什么,只要他自己不愿意放下,这种充满了执念的人魂是很难自行消散的!
而另一种执念则来自于外,主要是一些活着的人对死者地追思与祭拜。这种思祭大多是来自于死者的儿孙后辈。佳节之期思亲祭祖这无可厚非,但也有少数的别有用心之徒,他们运用邪术祭养阴鬼,所为无非是一些不可告人的龌蹉。然而不论是哪一种,这都属于外部强加给这一缕人魂的执念。因此要消弭这样的执念方法只有一个——忘记他们。
不过,这样做好不好也是因人而异的。有些自身意志强大的人魂不甘心自己就这样消散掉,往往都会大闹一场。自家的亲人还好些,毕竟这还属于“人民内部矛盾”。
但那些经过了邪法祭炼的阴鬼可就不同了,本身戾气就重,如今你玩完了人家还要一脚踢开,那不升级成“敌我矛盾”还等什么?最后的结果,往往是带着他的“主人”一起魂飞魄散。
“……,重华以主动散掉人魂为代价,让其天、地二魂脱劫,这不失为一种壮士断腕、舍卒保车的方法。但失了人魂的依托,他就是想在阳间化戾鬼报仇都是不可能的了。”姜老头笑着说道。
“那他当初为什么不把三魂都跑出来呢?”一旁的郑管家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正所谓‘一阴一阳之谓道’。灾劫临头,不舍死又怎能得生呢?”姜老头依旧捻着胡子,老神在在地说道。
“还有……”这时姜玄突然又插话道,“剩下的那两魂是不可能长时间脱离身体而存在的。不说被地府的阴差撞见,会勾了他的地魂入阴籍。七七为限,如果四十九天之内,他找不到合适的肉身来夺舍还魂的话,他的天魂胎光就会散归于九天之外,到时候除非他转世,否则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
“那……那他要是找到了合适的身体呢?”龙爷好奇地问道。
“除非他疯了,不然他不会那么做的!”姜玄很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他没了人魂就养不出七魄,没有七魄就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到时候他就是个只能卧床的植物人,什么也说不了、什么也做不了。就算没长褥疮烂死,也会像木头一样,是个不能人道的太监,所以我才说他再也不能给您当姑爷了。哈哈……”
正如姜玄所说,姜老头并不担心来自重华本人的报复。除非转世轮回,否则他实在是想不出重华还能有什么出路。至少,他认为在未来的十六年之内,重华是不可能再卷土重来的了。
“小姜师傅是怎么知道这些的?”龙爷看着还是满脸得意的姜玄,问出了心底的疑问。
“我从小就跟着我爷爷研读各种佛道经典,这些还都是我爷爷教我的呢。”姜玄当然不会告诉他们,自己曾看到过重华的一些记忆片段。秘密商量了一夜,这一老一小早就想好了一切的说辞。
“龙爷,弟兄们跟一应的东西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突然走进来的是谷峰。
看到来人,姜老头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转脸对龙爷说道:“呃,眼下的事儿,关系到小少爷的安危。这两天一直是大彪兄弟和山子兄弟跟着我们忙,所以我看这次还是让他们俩跟我去吧。谷峰兄弟就留下来保护您和龙家,谷峰兄弟您看好吗?”说到最后,姜老头又笑着转头看向了谷峰,似在征询他的意见。
“嗯,好吧。谷峰啊,你留下。大彪、山子,还是你俩跟着姜大师走一趟。记着,一切要听大师的!”没等谷峰发表意见,龙爷就先安排了下来。
坐在车里,姜老头突然凑到了姜玄的耳边,低低地说了一句,“小心谷峰!”
车子来到了市东近郊的一条荒僻公路上。看着道边一排排破旧的平房,龙大彪指着最远处一座孤零零的小房子说道:“姜大师,那就是重华的住处。这附近都是外来打工的,白天进城务工,晚上就回来睡觉。”
“啧、啧,重华就住这破地界儿?”看着那顶上都长出了荒草的房子,姜玄直嘬牙花子。
“真是田野埋麒麟啊。”姜老头也笑着打趣了一句。
“当初,我头回来的时候也吓了一跳,还问过他为啥找了这么一个破地儿住。他说是刚从外地来,工作还不太稳定,没钱租好房。我还问他为嘛不搬进龙家来,他说不想寄人篱下。唉,当初我还以为他挺有骨气的,没想到哇……”下了车,龙大彪边走边念叨着。
房门被踹开,里面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地方不大,但被主人收拾得非常干净。姜玄首先看了看地面,不是洋灰地,更没有铺设什么瓷砖,而是那种传统的青砖墁地。长方形的青砖被竖直地嵌入了地面,一块块儿层层交叠着,毫无空隙地布满了整间屋子。环视四周,屋里并没有太多的陈设,一张铁管焊接的老式单人床、一个旧衣柜还有一张折叠桌。南面唯一的一扇窗户被人用报纸糊了起来,所以整间房子显得很暗。
“您看吧,就这么巴掌大,我来过多少回了,没看过您说的什么祭坛呀。”龙大彪指着屋里的一切说道。
“是么?”姜玄笑着问了一句,然后指着那张单人床说道,“来俩弟兄,把这床扔到外面去。”
床被挪走,大伙看着空无一物的床下,有几个人的脸上立时露出了不屑的神情。这时龙大彪却是灵机一动走上前,朝着砖地连跺了几脚,同时还说道:“难道这下面儿有个暗道啥的?”
“哟?没想到彪哥还真是粗中有细啊!”姜玄看着龙大彪的举动笑着说道,“发现什么没?”
“这地面是实的呀,你听这声音。”龙大彪说着又跺了几脚,那沉闷的“噔噔”声确实表明这下面不是空的。
“来,看我的。”姜玄上前,让过了龙大彪。他蹲下身子,伸出了右手摸了摸地面的几块青砖。自从吸收了重华的血气之后,姜玄的双手就又都恢复了正常,看着比原先似乎还粗壮了不少。
看了一会儿,姜玄突然伸出了两根手指,朝着地面上的一块砖头就插了过去。
“靠!摸金二指禅啊!”随着龙大彪的一声赞叹,姜玄就已经从地面上夹出了一块二十多厘米长的青砖。经过了巫血的洗髓,这些砖头对于现在的姜玄来说,已经比豆腐也强不了多少了。
有意要卖弄一下,姜玄接二连三的又夹出了数十块青砖,下面已经露出了一片一平米大小的沙土地。
“彪哥,这也没密道呀。”一边的山子拍着龙大彪的肩膀,小声说道。
“待会儿就有了。”笑着看了两人一眼,姜玄就闭上了眼睛。他开始回忆在重华记忆里曾经看到过的一幕。少顷,他用右手的食中二指可着沙土地的边缘画了一个大大的五角星,接着他又在那五个角和中间的位置各画了一个奇怪的符印,最后他将右手的食中二指凑到了嘴唇边,轻声呢喃了一句,然后右臂倏地平展,那两根手指向着五角星中间的那个符咒飞快地就点了过去,同时口中大喝了一声,“开!”
……
过了能有一盏茶的功夫,一旁的山子终于忍不住了,讷讷地问了一句,“小姜师傅,咱等啥呢?”
听了山子的问话,再看看眼前那毫无变化的沙土地,姜玄的脸上显然也有些挂不住了。突然他就像疯了一样,用手猛戳着地面,嘴里同时还大喊着,“开!开!开!快他妈的给我开呀……”
“呃……那什么,劳烦弟兄们就在这块儿往下挖吧。咱们人多,一会儿就能挖出线索来。”姜老头面现尴尬地说道。与此同时,他一手薅着姜玄的脖领子,硬拽着把他拖到了一边,压低声音说道:“靠!多亏我让他们还带了铁锹!臭小子,你有没有准儿呀?不行就别在这儿丢人!”
“我也不知道哇!再说了,我看到的都是那小子的一些记忆片段,也难免有不全的地方。”姜玄强自辩解道,“不过,我记的他就是这么画个符、念个咒,再那么一点,地面就变成流沙漏下去了,怎么我弄就不灵了呢?”
“先别说这个了,你说的那个祭坛有准儿吗?别弄到最后,嘛也没有,到时咱爷们儿就现大眼了!”
“嗯……应该没错儿吧?”姜玄的话显然也没了什么底气。
“对了,用你的神识去探查一下呀,到这时候了,你就别省着了!”
“您以为刚才我愣在那是干嘛呢?可那下面一米多都是沙土地呀……”
就在这爷俩还在相互扯皮的时候,忽然一阵“轰隆”的响声从他们的身后传来,紧跟着便是龙大彪那粗大的嗓门儿。只听他一边咳嗽着,一边含糊地喊道:“咳、咳……姜大师,您快来看呀!咳……这……这是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