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融巫血鬼手惊人胆，浅根基少年入魔途
姜玄对那日山洞中发生的一切已然毫无印象了。他更不会料想到，日后这将是一桩多大的因果。眼下，他只是盘膝闭目，巫族的起源及其传承的种种，从他的眼前不断闪过。当他了解到开启巫族记忆传承所需要的条件时，姜玄也很诧异，他实在不明白自己是如何做到那一切的。不过，老天既然给了自己真么好的一个机会，他当然不会放过。
相柳为上古巫神，其御毒之术当属天下一绝。他融炼千万毒物，化生本元淬炼肉身，于其中之造诣堪称是独步万古。姜玄依照着相柳传承中的方法默运心神，感应着心中的那滴本元巫血。他要利用自身血液的流动，将其中的部分力量灌注进自己的双手之中，以此来化解他身上的毒素。
慢慢的，姜玄只感觉双手之上，血脉汩汩而动。心中的那团绿色火焰似乎也找到了一个宣泄的渠道，顺着双手的经脉与血管一直燃烧到了他的手指尖。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姜玄只感觉这是一个极其漫长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他全身的毛孔似乎都在呼吸着这股能量，特别是在两只手臂上，仿佛每一个细胞都张开了大嘴，贪婪地抢食着这蔓延而来的绿色火焰。
姜玄只觉得浑身上下淋漓若雨，身上的衣服已然被汗水吃透了。待到心中那团咆哮的绿焰平息，又恢复成了一朵如豆的火苗时，他才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少顷，周身的毛孔渐渐收敛，姜玄这才依照着传承中的方法“凝神止意”，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未及查看自己双手的情况，对面他爷爷姜老头那夸张的表情，着实地先把刚睁开眼的姜玄吓了一跳。只见老人二目暴突，嘴巴圆张，两个翻起的鼻孔被僵硬的面部肌肉所带动，撑得大到足以塞下两粒蚕豆。看到自己爷爷这副吃惊的样子，姜玄不由得纳闷儿道：“您老这是咋啦？”
一连又问了五六遍，姜老头好像这才缓过神儿来。“呃”地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他才颤抖地指着姜玄的双手说道：“你……你……你的手！”
“手？手怎么了？”低头一看，姜玄也是“呃”地倒抽了一口凉气，胖脸上的肌肉都是跟着一抖一抖的，“这……这是怎么了！？”
只见原先他那两只伤痕累累、浮肿不堪的小臂，这时却好似完全地失去了血肉。发黑的皮肤布满了干瘪的皱纹，像是枯死的树皮一样牢牢地贴附在了他那两根臂骨之上。
之前还在流脓不止的伤口，这时也发生了变化。从那些被撕裂的伤口里，此刻竟然密密麻麻地钻生出了许多细小的黑色鳞片。这些鳞片沿着伤口的两边钻出，每一枚都只有米粒儿般大小。由于原先伤口的长短就参差不齐，所以现在从那里面钻生出来的鳞片也是多寡不一，多则数十枚，少则五六片，它们层层交叠排布着，那样子就像是在姜玄的手臂上滋生出了一张张长满尖牙的小嘴。而那些刚好是交叉生长着的细小鳞片，就像是紧咬的牙齿般，巧妙地封闭住了每一条伤口。
除了这些，姜玄的双手同样发生了改变。他的指甲变得乌青，原本发黑肿胀的手指这一刻也已经变得干枯有如鸟爪。枯黑的皮肤夹杂着斑驳的鳞片包裹在了那十根手指之上，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这都不可能再是人的手了！
眼前这如噩梦般的场景，让姜玄不禁想起了他与相柳的第一次见面。记得那时相柳的身上也是鳞甲密布，十指如钩。不过，与他那墨绿中还泛着莹莹紫光的鳞甲，以及那锋锐有如匕首般的利爪相比，自己手臂上那宛如缩小版狗牙的鳞片，以及那像是鸡爪子般的十根手指就显得太逊了！想到此，姜玄的心底立马就荡起了一句回音——“妈的相柳，你玩老子！”
看着自己手臂上那些密密麻麻的鳞片，姜玄不禁想起了一个词——密集恐惧症。一想到这个词，他的头皮就是一麻，鸡皮疙瘩随即起了一身。不知道是不是被这一生理反应所刺激，那些细密的鳞片也是跟着一起收紧。
此刻惊人的一幕再现，那些缩紧后片片翘起的细鳞，这一刻就好像是活过来了一样。如同是从腐肉中刚刚钻出头来的蛆虫般，一缩一入，竟然开始摇摆着上下地蠕动了起来。
从那些微微掀起的鳞片下面，姜玄还可以依稀地看到那一道道皮肉外翻的伤口。在这些伤口地映衬下，那些钻肉而出，细如米粒、形如狗牙般的鳞片更像是食腐的肉蛆了……
愕寒！姜玄伸手想摸一摸这些翘起的鳞片，但手还没有碰到，他就先是一阵干呕。说实话，这还是他人生中第一次被自己恶心到！
“妈的相柳！这就是你给老子的巫血传承？老子才不要变成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姜玄很想哭出来，本来还以为是天上掉了个大馅饼，砸在了自己的头上。没想到这个馅饼却太烫了，居然直接把自己就给烫得毁容了！
“这……这到底是咋啦？”良久，姜老头也才缓过神儿来，问了这么一句。
“估计这就是所谓的融合巫血。”说话间，姜玄地面色阴沉，额头的青筋还在一鼓一鼓的。他试着活动了一下双手，握拳伸指都还可以，但心里的疙瘩却一时难以解开。
“看这样子，巫血融合应该就是一种基因上的进化。修炼巫法的人通过吸收生命精华来进化自身，他们所融合的应该就是其他生命的优质基因。他们把巫血传承给族人，血脉上的亲缘关系会弱化身体的排异，但他们基因中异化的部分则会帮助族人完成最初期的进化。进化？混蛋！这他妈的就是变异！”
一直在低头喃喃的姜玄最后突然暴喝了起来，这一声暴喝只把姜老头吓得一个哆嗦。他敏锐地感觉到了，此刻的姜玄似乎哪里有点儿不太对劲儿，但具体是哪里不对他又说不出来。
“没……没事，也许……也许还有办法变回来？”无奈之下，姜老头只能试着去安慰安慰自己的孙子。
“呵呵……”听了自己爷爷的话，姜玄冷冷地笑了两声，“是啊，车到山前必有路。回头我再好好地整理一下那些记忆，一定会有办法的。混蛋，那些记忆实在太多，太杂了！”突然，姜玄好像又想起了什么。他话锋一转，语气又变得和平时一样，“对了，刚才您不是说，那重华说过还会来找我们的么，当时是怎么回事儿？”
“啊？哦，他是说过。”错愕于自己孙子前后神态的细微变化，姜老头一时还没能反应过来。但看着姜玄此刻的神情却又非常正常，他怀疑是不是自己之前产生了什么错觉。
不过，现在姜玄一提起重华的事，姜老头却似乎又来了精神儿。“当时你中毒晕倒啦，我只能在那儿硬撑着。说句不好听的，你爷爷我装神弄鬼儿大半辈子了，真本事不大，说道这拿捏人心、装世外高人，那可是你爷爷我的看家本事！当时要不是我将错就错，把那小子给唬住了，怕是咱爷俩儿早都去见你那死鬼爹妈了。嘿嘿，不光这些，我还把那小子的实话也给套出来了。他应该是也中毒了，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怀疑是咱们弄的，对你下手也是为了换解药。他临走时说，等天亮还会再联系咱们的。”
“哦……”听了姜老头的讲述，姜玄只是低头沉吟。
“你这不也没什么大事儿了么，干脆咱就还回龙家去。”看见姜玄不说话，姜老头继续说道，“那小子这回算是把龙家给得罪苦了，也不知道他跟龙家是什么过结儿。不过，他现在要找咱，龙家也正找他呢。到时咱往龙家里一躲，龙老爷为了收拾重华，一准儿会收留咱们的。咱在龙家有吃有喝，还有人护着，量那小子也不敢杀进龙家里头行凶吧？”
“不，他绝对敢。”这时姜玄突然抬起头来，他眯着眼睛，眼神里透露出的神采看得姜老头心里突突乱颤。他从没见自己孙子有过这样的眼神，犀利、果决，冰冷中还带着一丝残暴。
“小玄，你……你没事吧？”
“您放心吧，我从没这么好过。”姜玄一反先前颓废的样子，配合那本不该属于他的眼神，姜老头感觉这一刻，好像完全地不认识了这个他打小看着长起来的孙子。“从龙家的怪事到咱们之前的遭遇，都说明那小子不简单。他一定懂得一些纵神弄鬼的邪术，如果他要暗害咱们，就凭龙家……哼，就连他们自身都难保！”
“这倒是，从那小子害人的手法看，他可不是凡人。那咱怎么办？”
“哼，之前我怕他，可现在他要是敢再来，我就……”说着，姜玄突然抬起了右手，他把五根现在变得像鸟爪般的手指并拢，猛地向下一戳。只听“噗”的一声，他身下的床垫，连同床垫下的木头床板就被他一下子戳了个对穿。这一手儿，看得坐在一旁的姜老头忽地就跳了起来，“你……你……你……”
“哈哈哈，我也是刚刚发现，这巫血融合果然不只是多出了一些乱七八糟的记忆那么简单，这才是真正的力量！”姜玄的脸上满是得意的神色，刚刚还在因为双手不似人形而感到恶心的他，现在却一反之前的颓然，以无比欣赏的眼神看着自己的那双手，就像是在欣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你这是怎么弄的！？”这时，在一边惊得说不出一句整话的姜老头终于捋直了舌头，问了出来。
“外表虽然不太好看，但这就是修炼巫法的奥义所在。”姜玄的语气带着无法抑制的兴奋，“在上古，先民们为了活下去而选择的方法，果然是最实用的方法，这才是人类进化的正确方向！”
姜玄只是自顾自地说着，脸上那痴迷的表情看得姜老头心中寒意陡生。从刚才开始，他就感觉眼前的这个姜玄似乎有些不对。而现在，他这疯狂、痴迷的表情，更是使得姜老头的心中感到万分惊骇。
姜老头立刻走上前，双手抓住姜玄的肩膀用力地摇晃着，“小玄！你别这样，你别吓爷爷啊！”
不知是不是老人的这一举动真的起了什么作用，姜玄眼中的光彩骤然一敛，一种熟悉的感觉又回到了他的身上。“爷爷，您别怕，我没事。可能是刚刚有了新发现，我有点激动了吧。”
姜玄浑然不觉，此番变故完全是由于他巫血融合得太过迅猛而产生的。在上古巫族中，哪一个传承族人的巫血融合不是经历了十数年，乃至数十年的缓慢积淀才逐渐完成的。
巫血中虽蕴含着强大的力量，但其中同样残留着它原主人的零散意志。这就好像是在一些现代的医疗案例中，某些输用了其他人血液的人，事后的性格会发生改变一样。而作为一名修炼出自身本元的巫者，他的意志绝对要比一般的普通人更加强大。不过，他们的巫血通常并不会在短时间内被传承者融合，所以在经历了长时间的消磨过后，这种影响往往会变得极其微弱。
然而，姜玄的经历却极为特殊，他的融合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依靠着体内那一丝太虚元气对精神的滋养，他几乎一直是在主动地融合着那一滴来自巫神的血液。加之姜玄自身的性格一向懦弱，在突然感受到那不似人形的双手中，竟然蕴藏着巨大的力量后，那大起大落的感情变化更是使得他的心神完全失守。此时，相柳那悍猛、果决的残存意志，如决堤之水般侵入到了姜玄的精神里。这一刻，姜玄迎来了他修炼之路上的第一次大危机，由于根基不稳、用功失当，他走火入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