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钱镠很忙,一直都窝在杭州搞城建,以“十三都”兵及征集二十余万民工,在原杭州城外围再筑一层城墙,也即是“罗城”。
“罗城”应该是“箩城”,像箩筐一样,将原来的城围起。建城后,杭州就有内城、中城和外城,非常坚固。
杭州罗城从秦望山东亘江干,到钱塘湖(今西湖)、霍山(今少年宫后)、范浦(今艮山门外),延绵70里,建有十座城门。城形“南北展而东西缩”,形状像个“腰鼓”一样,也昵称为“腰鼓城”,利于防守御敌。
在全力投入筑城,防御杨行密的同时,钱镠也暗中盯着浙东老领导董昌的一举一动。
实际上,在得到董昌信件之前,钱镠就已经获了董昌要登基的消息。而给他传来这个消息正是董昌的门客倪德儒。
倪德儒是钱镠摆在董昌身边的卧底,深藏多年不露,就是在等待一个重要的时机。此次钱镠突然激活他,就是要他促成董昌称帝的事。山阴老人“献谶谣”、以及“解天机”和“送国号”都是他在浙东的具体实施。
早前,董昌在浙东的“建生祠”“求越王”的表演,罗隐和钱镠都看在眼里,也洞悉了董昌有独大浙东的心思。
为了帮老领导一把,钱镠利用自己的专业制作了那个神秘的谶谣,并交由倪德儒实施,让其推波助澜,帮董昌越过雷池。
只要董昌称帝,钱镠便可假借唐廷的名义,以“大义灭亲”的名义征讨,实现战略上的南扩。这便是罗隐当日为钱镠定下的将“忘恩负义”做成“大义灭亲”的策划。
“罗先生,告诉你个好消息,浙东让我去当两浙总指挥。”钱镠笑呵呵地对罗隐说道。这日,钱镠心情很好,带一班幕僚巡视新建成的杭州罗城。
“哦,这是好事啊。”罗隐附和着说,“那大帅打算什么时候去上任啊?”
这主仆两人打的都是哑谜,本意就是说:我们的策略奏效了,董昌已反,下一步要怎么干。
钱镠没有接他的话,指着宏伟坚固的城建工程向在场的幕僚说道,“十步一楼,固若金汤了!”当下形势的发展都在钱镠的控制下,“北御南扩”的战略策划基本成型,他有点得意洋洋。
见此情形,幕僚们很识趣也都齐刷刷喊道,“固若金汤,坚不可摧!”
“楼不若内向。”才刚喊完,一个意味深长声音飘了出来,好像一盆冷水将钱镠泼得通透凉爽。
简单的五个字,言外之意是说,“别高兴得太早了,防外还得防内,坚固的堡垒通常都从内部被打破的。”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罗隐,他发觉钱镠的心态有点“飘”,借机提醒他别太大意。没曾想一语成谶,不久之后杭州城内真是发生了军事叛乱,这是后话。
“当下罗城已建成,北御之势已形成,我正想趁董昌称帝的机会,出军取浙东。先生有何妙策?”回到杭州大帅府,钱镠留下罗隐,向他请教道。
虽然在城上让罗隐泼了冷水,但是钱镠不但不介意,反而清醒了许多。
“大帅英明,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罗隐说道,话锋一转又说,“不过,南扩不仅仅是争地盘,更重要是争人心。”
“是的,先生说得是。”钱镠答道,“先生的意思是?”
“攻心为上,攻城为下。”罗隐说道。
随后,罗隐为钱镠定了三策。
一策,正式回信给董昌,从自己对唐廷的忠心以及对董昌的感恩两方面入手,劝说董昌回心转意。
信中,钱镠说,“阁下与其关门当天子,使你的家属家族和六州人民都陷入水深火热,为什么不开门当战区司令官,一辈子享受不尽荣华富贵!今天后悔,还来得及。”
实际上,“篡逆”已成事实,再劝说也于事无补。钱镠深知其中利害,他这是假劝说,表姿态而已。
二策,立即向中央打报告,强烈指责董昌的“篡逆”行为,并指出对这种公然、悍然背叛国家,背叛领导的行为,必须严厉打击,绝不可赦免。最后,请求唐帝李杰批准他率本战区部队讨伐董昌。
两策将“逢人说人话,逢鬼说鬼话”演绎得非常到位。
最后一策才是“用兵”,兴师越州。
“大帅,越州之行要靠‘演’,不能靠‘打’。”罗隐说道。
随后,罗隐如此这般给钱镠演练了一番,依计行事。
895年,钱镠率三万杭州精兵直抵越州“迎恩门”。连城门的选择都是具有深刻含义,这场戏真是演出了汁。
董昌在城楼上接见了钱镠,老钱当着现场几万人,在城门下叩头,劝说道,“大王身兼宰相和大将,为什么放弃安乐,追求危险?我率军到这里,等候大王改过。即令大王不爱惜自己,可是家乡居民有什么罪,却随大王全族屠灭!”
三言两句将自己刻画成一个懂得感恩、敦厚老实,又热爱人民的好领袖,而不经意间却将越州人民和董昌离间得七七八八。
董昌没想到钱镠这么快就兵临城下,军队没有准备,巫师们也都拿不出个什么好方案,对演戏这档子事更是外行,一时间有点恐慌。
无奈之下,董昌只能发挥自己土豪的特别作风,馈赠钱镠劳军巨款两百万钱,又逮捕几个无用的巫师、法师的替死鬼,押送给钱镠,将登基的责任都推给他们,并表示愿意接受中央处分。
钱镠见戏演好了,形象也建立了,还狠赚一笔,开心坏了,带着三万将士就从越州撤军。
不过,他们走得很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