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唐帝李温登基已足足过了三年。
这三年,唐帝李温当起了甩手掌柜,除了游戏宴会就是各地去旅行,帝国的事务全由宦官和宰相处理。
此时,帝国内部的政治生态也发生了变化,高骈的事跟这层就有莫大的关系。
861年,长安城里发生个舆论事件,弄得满城风雨。
事情是这样的。
福建有一个准备考公务员的大学生叶京,因机缘巧合参加了宣武战区的军中宴会,秀才与兵一起喝酒,便认识了宣武监军。
当时,唐帝国内部宦官多数是福建人。史载,由地方政府主动向皇帝呈现阉割过的男孩,俗称“私白”,以福建最多。估计是因这层同乡关系,叶京才得以跟高层接触。
酒是好东西,喝好了,拍拍肩膀就是兄弟;喝多了,揽住一起睡,就成了夫妻。
喝完酒后,叶京和监军大人就都散了,也都没太在意。
不久,叶京通过公务员考试,正式成为公务员。估计这也是没少花钱打关系的结果。
唐代公务员考试比较黑暗,没靠山,没关系,没后台,就算有点能耐也无济于事。除非能耐大到能引起考官及名流的注意,叶京明显不是。
叶京很高兴,就约了几个同学到首都长安旅游。缘遇未尽,当日,叶京竟然又在路上碰到宣武监军大人。
出于礼貌,叶京在马背上拱手打了个招呼,监军大人也回了个礼。
本来这是正常礼仪,叶京却觉得自己“朝中有人”,优越感瞬间迎来了大爆发,就在同学面前显摆加炫耀。
所谓同学,也就是一起赴考的考生。
说者有意,听者也很有心。
这个事情就被传了出去,大伙各自从个人的目的和意志出发,对事情进行再创造,再创作,一传十,十传百,越描越黑。
最后出现了很多版本,主梗是:叶京买通宦官集团,通过公务员考试。
这时,天下落榜的考生,没有后台的考生,没有靠山的考生,没有关系的考生,还未参加考试的考生,群众汹涌,霎时间充满了力量,纷纷拿起舆论公器就将叶京往死里戳。
舆论说啥,史没载。
不过,舆论这东西本来就是只有传播,没有真相。只要你爹是个大官,你必是个混蛋,逻辑大都这么简单粗暴。
监军大人倒是没事,可叶京却因此终身被轻视,没人推荐他出任官职,仕途从此就弯了。
得到的时候,想一想那些得不到的人,那扭曲的脸孔,你就会明白低调有多么重要。
这事看起来虽是个舆论事件,但却是唐帝国政治生态一个缩影,叶京也无辜地成为这场政治对抗的牺牲品。
王宗实掌权后,军人出身的他,一直沿用刚硬暴烈的手段,在大行白色恐怖的同时,也对文官文人集团进行了猛烈打击。唐帝国上下,知识分子和宦官立马就被分到对立面上,相互仇视,势同水火。
此时,宦官集团中另外一支重要力量迅速崛起,并成功取得了权柄。
令人惊奇的是,这次权力更迭,竟然是平稳过渡!
新宦官团队的首领叫杨玄价。杨氏是唐廷宦官集团的老牌劲旅,自德宗年的左军中尉杨志廉开始,历代养子都担任重要职位。
杨玄价便是杨氏的第三代领导人。
杨玄价之所以能从王宗实手中接过权柄,除了形势所迫外。还有一层,杨氏集团和王氏集团一直有非常密切的关系,杨氏主要出宦官,王氏则主要出武将,双方无缝合作。
值得注意的是,杨玄价在李忱年间也曾遭受过唐帝李忱的政治打击。将权力交给他,也是确保他当权后,不会再翻夺位旧账。随后,王宗实还秘密将夔王李滋处决,彻底保证了自身安全。
之后,王宗实就在浩瀚的历史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很多时候,归于平淡并不是放弃,而是另外一种智慧。
至于,王宗实为什么不让自己人来继承高位,可能是王氏一支无意当太监,造成了青黄不接,后继无人。也可能是宦官制度对最高领导人的特别要求使然。
总之,杨玄价成为了帝国左神策军中尉,宦官集团最具实力的人物。
杨玄价也一改以往宦官集团与文人集团势同水火的态势,开始笼络文人,并在宰相集团中培植自己的代言人,实施软着陆。
于是,李温政权的宰相班子迎来了大换血,原班人马除死掉和退休的外,全部轮岗。刚升任宰相的夏侯孜,又被轮岗去河东当司令。
新任宰相团队有杨收、曹确、萧宥、路岩。
不久,萧宥被高位克死,又来了个高璩,也被高位克死。最后,这个位置就给了一个叫徐商的人。
新班子在史上比较出名,长安城中的居民将他们的姓名编成了一首歌谣流传至今:
确确无论事,钱财总被收。
商人都不管,货赂几时休?
民意如此,也实在奇葩。
上位后杨玄价也没忘记王宗实的好。
天雄战区的设立,高骈被调任,王晏实被提上高位,猴子偷桃的实施,也正是杨玄价对王氏集团的报答。尔后,用高骈取安南,派监军李维周挚肘,也都是杨玄价一手策划。
高骈倒霉运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