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爱看谁的小说？”她问他。
“小说？你呢？”
“我喜欢《简爱》，《呼啸山庄》，《飘》，《傲慢与偏见》，还有《神雕侠侣》。其实我最喜欢的是《简爱》和《飘》，既通俗好看，文学性又高，经典中的经典，我就想写出这样的书！但要说男主角，我最喜欢杨过，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又专情。我真羡慕小龙女，不只是羡慕她长得美，美得那么超凡脱俗，而是羡慕她有杨过。”立华抬起头，满含期待地望向天莱，那眼神和满脸的表情就在说，“我知道你不是杨过，你和他太不一样了，但是你会象他对小龙女那样，对我好吗？不用那么好，有一半、有十分之一就行了。”
天莱侧过脸，认真看了立华一眼，什么也没有说。
“我真的也想有一段。。。，一段那样的爱情。”立华声音越来越小，都不好意思说了。
“那样？”
“是呀。”
“轰轰烈烈？”
“不是，我不要什么轰轰烈烈，我不羡慕那个。我要那种刻骨铭心，不，不是，是生死相依、不离不弃，不，是生死都不能分离的爱情。就有点象梁祝，死了以后还要化成双飞的蝴蝶。我不喜欢林黛玉，但是我喜欢她和贾宝玉的感情。其实贾宝玉天天都在女人堆里，贾府里比林黛玉漂亮的女孩多了，但是贾宝玉就只喜欢她。”
天莱深深地看了立华一眼，什么都没有说。
“我想要那样的。”立华也看了天莱一眼，“我知道你不是。”
“不是？”
“你不是贾宝玉，也不是杨过。我觉得你跟他们都截然不同。”
“我。。。”天莱抿住嘴，没有继续说。
“但是我喜欢你，我不喜欢贾宝玉，杨过我倒是喜欢，帅本跟他很象，但是我还是最喜。。”立华揽过天莱的胳膊，搂到自己怀里，羞涩地看着他。
天莱只拿余光扫了一下立华，什么都没有说。
“我跟你说，高中的时候，我看了好多。我给你数一下文学的六大主义，什么浪漫主义、古典主义、现实主义、批判现实主义、现代主义、后现代主义，通通看过。什么莎士比亚、易卜生、莫里哀，那些戏剧集，我都是整套整套地看，大文学家的代表作全都看过。不信你现在问我，每个主义最著名的作家和作品，我大致都知道。我数给你，浪漫主义主要是指那些神话什么的；古典主义是莎士比亚，特点是情节曲折精彩，故事性强；现实主义是。。。。”
“高中看的？”
“对呀！”
“高几？”
“高几？一直都在看呀！”
“那你高考还考那么高分？”
“那是！我什么人呀？我离高考前一个月还去舞会跳舞呢。”
“真的？”天莱侧过脸，真不相信。
“当然了！”
“你爸妈不管你？”
“我爸当时不在。我妈拦不住我。你倒是说呀，你喜欢哪本？那些文学书你不喜欢看，金庸的武侠你一定看过，你最喜欢谁？象你这样的人，一定喜欢萧峰！”
“萧峰？”
“对呀，萧峰是个大英雄，虽然难免觉得他不够有趣，但是毕竟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说话做事，真的不同凡响，很让人钦佩！他对阿朱也非常好，你一定对他惺惺相惜。”
天莱低着头，不答话。
“怎么你不喜欢？”立华略一停，想了想，“难道你觉得萧峰太老实了？”立华想起来了。看历史书，看到项羽在众目睽睽之下向刘邦挑战，要求俩人为了天下苍生早得安宁，单打独斗，一决雌雄。而刘邦只耸耸肩，回答一句：“吾宁斗智不斗力。”真不免觉得刘邦太狡猾了，合上书，竟不禁想到，如果天莱遇到这样的场合，他一定也会这么油滑，毫不上当。
“哦，我知道了。你觉得萧峰不够狡猾？他最后左右为难，只能自刎，确实有点傻。那你一定喜欢刘邦那样的？出身草莽，却成就帝业？”
天莱看了立华一眼，还是不答话。
“怎么？你也不喜欢，难道你也喜欢杨过？”
“杨过？”
“对呀！杨过又机灵有趣，又那么一片痴情，哪个女孩子不喜欢？难道你也喜欢？”
立华说着，扬起头看着天莱，眼中不自觉地流露出期盼，那神情就在说“你会是吗？我不求你象杨过那样英俊潇洒，只求你象杨过一样，真心待我，最好也能象杨过一样，眼里、心中都只有我一个人，把我当成独一无二的一样。你会吗？”
天莱抬起头，看了立华一眼，眼中是笑意，脸上有一丝红晕，还是不置可否。
立华停住口，止住了滔滔不绝，终于注意到了：“不是吧？不会这些人你都不知道？你没看过金庸的小说？金庸的小说，你都没看过？你不会是从外星来的吧？”
天莱不置可否，只是笑着不说话，看样子还真是。她这么爱看小说，还天天想着写小说，怎么竟然会找到一个连金庸的小说都没有看过的人？还竟然会爱上他？简直不可思议！
“那，你觉得做男人好还是做女人好？”立华扬起脸问他。心说，最好他能说做女人好。但是估计不可能。
“嗯，”天莱一沉吟，“女人嘛，就那么回事呗。男人嘛，我觉得可以分为两种。一种嘛，很不怎么样，另一种嘛，。。。”
他虽然话不说完，但她却明白了，原来他是自视很高，很傲的男人。
“凭什么‘女人就那么回事’？”立华不高兴，“你不是女人生的？你妈不是女人呀？你竟然不尊重女性？”
天莱就不说话，歪着头笑笑，那意思好象是说，这还有什么好说的？男人就是比女人强很多嘛。
有时候，他也问她：“你最喜欢什么颜色？”
“我呀。。。”立华眯着眼睛、扬起头，这个问题还真让她犯嘀咕，“嗯。红色，不，蓝色。哎呦，我也说不好，反正这两种。你呢？”
“我喜欢黑色。”难得的坦诚。
“黑色？黑色有什么好？”立华不以为意。“黑了吧唧的，在人堆里都找不出来！”
“你听我说，我喜欢黑色，就是因为它耐脏。”
但是后来，立华却在一本分析人个性的书上看到，黑色是一种最深沉的颜色，喜欢黑色的男人权力欲重。
原来他是这样的男人？
“你都喜欢吃什么？”他问。
“我呀。。。我喜欢吃。。。。（立华心里嘀咕，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我喜欢吃的，那也太多了呀！鲍鱼鱼翅也都算吗？都能说吗？）嗯。。。我也不知道我喜欢吃什么。你呢？”
“我喜欢吃肉。”他倒直截了当。
“那我也喜欢吃肉。”立华学着说了一句，肉谁还不喜欢吃呀？
他笑了。
“我血型是A型的。”他说。
“哦？是嘛？A型人都有什么特点？好象是很理智，很自制，还有点忧郁。”
“你呢？”他禁不住问。
“我，我不知道。”立华不经意地说，“我好象是B型的。”
“完了！”他脱口而出，叹口气，脸上没有露出多大的失望，但是身体象是一下子就抽空了的感觉。
立华一愣，心说，这有什么关系？血型有什么重要的？“B型人有什么不好吗？B型人很浪漫的，有诗人气质。我喜欢B型，再说，B型人自由散漫，纪律性不高，我也这样，反正我觉得自己是B型。”
“觉得？你没测过？”好象升起了一点希望。
“我也不记得了，好象没有吧？”立华骚骚头，“高考体检时测过吗？好象没有。”
他竟然又舒了一口气，好象还有一线希望。
不知不觉地，一两个星期过去了！立华正在宿舍看小说，江勤勤回来了！一推门：“知道吗？学校通知，要组织咱们献血，下礼拜一先去体检。”
“是吗？献就献呗！”立华倒无所谓。
牛鑫可不干了：“凭什么呀？是自愿，还是都得献？”
“那可不好说了，反正一开始，都得去体检。”
过了两星期，体检结果出来了！又是江勤勤通知大家：“咱们大家都合格，哎，你们知道自己的血型吗？郝仁是A型，关咏梅、关梅馨是B型，马玮纬是O型，我也是O型，哎，立华，你也是O型。”
“什么？”立华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我是O型，没错吗？我不是B型？”
“对呀，咱们仨都是万能输血者！体检也合格，这下跑不了了，肯定得献了。”
献不献血，倒都没什么，可是她的血型竟然不是B型？
立华一直到大学都不知道自己的血型，还是这次为了献血做了验血后，才知道自己竟然是O型血。
我怎么会是O型血呢？B型血的人才有艺术家的气质！我可是一直想做小说家、文学家，或者艺术家的呀！象我这样自由散漫的人竟然不是B型而是O型？O型人有什么好？她简直羞于承认自己是O型人！因为O型人恩怨分明，而且对权势和金钱有强烈的欲望，可以不惜余力地角逐。难道我竟然是这么庸俗不堪的人？
献不献血立华倒没在意，只是赶快跑去告诉他。“哎！错了，我是O型。这么说我没有艺术家的气质，那我为什么也那么自由散漫呢？”
他低头笑了笑，并没感到意外？没说话，但好象挺高兴。
“你跟我说的，倒都是实话。”他突然来了一句。
立华很纳闷地盯着他，都是实话？他怎么知道？难道他还去调查我了？过了好久，立华偶尔翻到一本讲血型的书，才知道，A型和O型是完美匹配。
“那我要是不是O型呢？你怎么？还甩了我呀？”知道那个以后，立华气呼呼地跟他说。
他低着头，不说话。
这段开心的日子在不经意间溜走，感觉过得很快。
那晚，天莱正在给父母准备生日礼物。
“你还给父母送生日礼物？”
“对呀！”
“我们家就不讲这些。我过生日，他们都没给我送过！”
“那你也应该给父母送。”
“为什么？都是给小孩过生日嘛。谁家给大人过呀？”
“你呀！你妈妈生你的时候，可没少受苦吧？”
“受什么苦？”
“生孩子不疼呀？”
“那，那倒是，我妈生我是剖腹产，据说还挺危险，折腾了大半夜，肚子上留了挺长一个口子呢。你要这么说，那倒是。不过，那他们还高兴呢？”立华强词夺理，“反正又不是我要他们生的？”
天莱看她一眼，不说什么了。
“我看看，你都准备的什么？”
原来是一盘录好的磁带和一封信：“爸爸妈妈：我都这么大了，虽然没能给你们添什么光彩，也多少带来一些快乐吧。现在我虽然远在上海，但依然感到爸爸强大的影响，和妈妈为我所做的操劳。爸爸的生日快到了，我送不上什么别的礼物，送一首我给你们唱的歌吧。”
“就这个？也不买点什么礼物吗？”
“买什么呀？现在都是靠父母供着，还不是花他们的钱。有心意到了，就行了。”
“哦！”立华好象明白些了。但是什么叫强大的影响？什么意思？立华搞不明白，他爸不是已经退休了吗？但是，又没好意思问。
“对了！”他说，“明天我有个朋友要来，你明天晚上7点过来。”
“哦，好呀！”
第二天晚上，立华打扮地漂漂亮亮，涂了粉，描了眉，化了眼，每一道工序都没有节省，完全是照去跳舞的标准打扮的，只是花的更淡一些。还特地穿上了“妩媚”黑毛衣，外面套件最好的紫兰色羊毛大衣去了！心说，够给你面子了吧？
宿舍里正好只有他们两个人，天莱自己坐在靠窗的那张下铺，看了她一眼，想说又没说什么。却让她坐到斜对面，门后的那张下铺上。她就去坐了。刚坐下不久，就进来了一男一女。怎么形容呢？男的长得很精神，个不高，体态结实，眉清目秀，双眼尤其有神。女的个也不高，与男的刚刚般配，眼睛不大，长相一般，不是漂亮的类型，但是看上去透着朴实干练。很自然的，那女孩坐在了立华身边，那男孩过去坐在了天莱身边。
“你好！”立华主动跟那女孩打招呼，但她只点点头。打量了一下立华，眼里好象流露出一丝意外。
立华不明所以，东拉西扯跟她聊了两句，感觉她话很少，出言很谨慎。
没的聊了。立华往天莱那边一瞥，朝那个男的一指，随口问了一句：“他叫什么名字？”
那女孩略一犹豫，说：“不知道。”
立华瞪大了眼睛，看着女孩说不出话来。真的很纳闷，心说，不会吧，一起来的，竟然不知道他的名字，怎么会守口如瓶到这种程度，这人不是有毛病吧？
立华又看了天莱一眼，他俩好象也听到了这边的对话。立华看见那个男孩朝天莱一努嘴，指指立华，仿佛在说：“难道就是这个女孩？”
天莱略一犹豫，好象无可奈何地点点头。
那男孩轻轻一点头，有些吃惊，但没说什么。
后来，立华知道了那男孩叫裘世兴，和他女朋友都是上海体院的学生。裘世兴练散打，他女朋友练的举重。他和天莱，可能是最要好的朋友了。天莱能来复旦念书，还是裘世兴帮着推荐，找教练联系，办理的相关手续。
现在回想起当初的情景，立华才突然醒悟，天莱已经让她见过了裘世兴和他的女朋友，那其实就意味着他俩的关系已经确定下来了。象他那样的人，是不会象有些人那样，在恋爱上朝三暮四、喜新厌旧的。一旦确定的女朋友，就是终生的。如果发生分手、离婚，都是会让朋友看不起的。天莱以为立华能明白，但立华当时哪里能够懂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