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什么深深吸引着立华?让她明知道自己被录取的这个专业不好,还坚持要去复旦报到?立华被录取的专业是“统计运筹”?她连这四个字的准确含义,都没搞明白。“统计”谁都明白,一说起来都是“这没啥难的”,但是“运筹”是个什么玩意,讲的出来的人可就不多了。单从字面上看,一点也不吸引人,唯一可以想象的出,是跟数学紧密相关。“数学”?虽说是我强项,还不就是枯燥无味。
“以后的分配去向,也一定比不上北京邮电学院!”妈妈狠狠地一撇嘴,“到时候,你可别后悔!”
立华嘴上不信,“复旦可是名牌,毕业怎么可能分配不如北邮?”头脑中也多少抱着一丝幻想,但其实她的心里对毕业后的去向,一点底也没有。
但她还是想要去上海,去复旦。她自已可能也说不清。这两者相比较,到底是上海的魅力深,还是复旦的吸引力大,还真的很难分辨。到底什么代表着上海的魅力?是大上海的不朽传奇?黄金荣、杜月笙、戴笠,抑或张爱玲、蝴蝶的谜样人生?是张艺谋电影中三十年代舞女摇曳风骚的舞姿?那种风靡一时、带着奢华颓废腔调的靡靡之音?是半殖民地时期留下的那种洋派,或是那种西化的作风?上海这个词带给人的想象太多、太繁杂了。而复旦,这个取自诗经中“日月光华,旦复旦兮”的校名,好象也比清华北大多了一层朦胧诗意,加了几分浪漫色彩。
以她当年的分数,只要不挑专业,就是去北大也没有问题的。但是,仿佛冥冥中上海在召唤她,复旦向她敞开了怀抱,有一个声音在心里对她说:“去上海,我要去上海。我要去看看南方,要去看看这个充满魅力和传奇的大城市。”让她执着而义无反顾地选择了这个看似充满了无穷诱惑的花花世界。
立华到复旦的第一天是个周日的上午。已经是九月的中旬,上海的空气中还残存着几分暑热。
那是1992年,上海令立华大失所望了。从上海火车站去五角场的路上,正好经过人民广场。立华在公共汽车上,还没探出头去看,竟然就闻到一股垃圾的臭味。人民广场竟然就是一个大垃圾场,堆的几乎满是垃圾。从火车站到学校,一路上几乎没有看到什么宏伟漂亮的建筑,和宽敞平整的大道。立华心说:这就是上海?
复旦的校区坐落在上海市东北角,杨浦区的五角场,大门就在五角场西的邯郸路220号。
五角场在上海也算鼎鼎大名,据说当年解放军攻打上海的时候,蒋介石还准备在五角场建一个司令部,负隅顽抗。
邯郸路220号的路北是复旦的主校区,路南主要是管理学院、研究生部和老师的宿舍。主校园的东部是宿舍区和中央食堂,中间是教学区和图书馆,西部是老师办公区。男生的宿舍就在复旦的主校园内,最东边全是男生宿舍。
女生的宿舍却是在校园东门外的一个独立的小院内。本科的女生都住在这个院子里。院子里一共两排,四栋四层的楼房,再往里面是女生食堂。这个院子只允许女生进入,男生除了帮助搬东西,想也别想踏进一步。
立华就住在16号楼409室。这是一个不到十平米的长方形小屋,还好朝南。屋子的东侧是两张上下铺的床。西侧靠近门是两列、每列三个衣橱,正好一人一个。里面也是一张上下铺。宿舍中间放了两张课桌。坐在床边,正好可以在课桌上看书。小小房间,竟然要住六个人,从这就可以看出,上海的房价不知要珍贵多少了。
立华已经和同学们在军校军训时相熟了。
关咏梅在东边靠窗的下铺,江勤勤在她上铺。牛鑫在东边靠门的下铺,郝仁在她的上铺。立华本来是在西边靠窗的上铺,她这么大个子,上下去来还真不是太方便。没想到,关梅馨要跟她换床。关梅馨本来在立华的下铺,她可不象郝仁家在上海崇明岛,也不象关咏梅家在松江县,她家就在上海市区的闸北区,四川北路附近。关梅馨又是家里的独生女,娇惯的很,哪里愿意整天挤在宿舍不回家,就让送她来的爸爸跟立华商量,换一下床铺。关梅馨的爸爸是个白净的上海男人,说话细声细气。立华那么懒散的人,正中下怀,马上点头同意。搞的关梅馨倒很意外,“这个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郝仁也是父母给送过来的,她的父母个头都不高,看上去知识分子打扮,很是严肃,跟同学们都不大说话。
大家都还在细心地整理自己的行李,谁都想不到,立华竟然就嚷嚷着要去跳舞!
“您不至于吧?锅碗瓢盆都没收拾好?”关咏梅一向对她不客气,“又发什么疯?刚开学,舞厅开不开还是个事呢?”
“那怎么了?行李什么时候收拾还不行?”立华满不在乎,“咱们新生到的比他们往届的都晚!舞厅早就该开门了!”
“那您就自己去吧!您要是能找到伴才怪呢?”关咏梅一边把叠好的衣服往衣橱里放,一边回身给了立华一句。
自己去就自己去!我一个人,施展起“美女功”来还方便呢。立华精心地修饰一翻。以她当时的审美情趣,自以为美艳无比了。眉毛描的黑黑的,恨不能每根眉毛都描一遍;眼圈画的重重的,尤其是下眼圈,尽力使眼睛显得大大的;粉底涂的厚厚的,恨不得遮住所有斑点,涂的越白越好;口红擦得浓浓的,恨不能看上去红艳欲滴。哪一道也没漏掉,从头到尾细细端详,还真象个样。又从行李包中抻出一条翠绿色的吊带裙罩在身上,踩上一双尖跟的棕红色高跟鞋,这才信心十足地出发了。